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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微草堂笔记白话文--卷六(4)

2011-6-29 07:51| 发布者: 慧莲| 查看数: 2287| 评论数: 0

摘要: 滦阳消夏录六

  冯道墓妖

 

  族叔楘庵言,景城之南,恒于日欲出时见一物,御旋风东驰,不见其身,惟昂首高丈余,长鬣紾紾,不知何怪。或曰:冯道墓前石马,岁久为妖也。考道所居,今曰相国庄,其妻家今曰夫人庄,皆与景城相近。故先高祖诗曰:青史空留字数行,书生终是让侯王,刘光伯墓无寻处,相国夫人各有庄。其墓则县志已不能确指。北村之南,有地曰石人洼,残缺翁仲,犹有存者。土人指为道墓。意或有所传欤?董空如尝乘醉夜行,便旋其侧,倏阴风横卷,沙砾乱飞,似隐隐有怒声,空如叱曰:长乐老顽钝无耻,七八百年后,岂尚有神灵。此定邪鬼依托耳,敢再披猖,且日日来溺汝。语讫而风止。

 

    族叔楘庵说:在景城的南边,太阳要出来时常能看见一物!、,驭着旋风往东奔驰。看不见它的身子,只见它昂着头,有一丈多高,长鬃飘飘,不知是什么怪物。有人说,这是冯道墓前的石马,年岁久了作妖。查考冯道的住处,如今叫相国庄。他的妻家,如今叫夫人庄,离景城都很近。所以先高祖在诗中写道:史书上空留着几行字,书生终究不如侯王。刘光伯的墓已找不到了,相国、夫人都留下了庄名。冯道的墓,县志上也已指不出准确的位置。北村的南边,有个地方叫石人洼,那儿还余有残缺的石像。当地人说这就是冯道的墓,这或许是传说吧。董空如曾乘着酒劲夜行,在墓旁小便。突然间阴风横扫,沙石乱飞,好像隐隐约约有发怒的声音。董空如怒斥道:长乐老愚顽无耻,死了七八百年,哪还能有神灵?这一定是邪鬼假冒他闹妖,你再敢猖狂,我天天来用小便浇你!说完风也停了。

 

    董天士

 

  南村董天士,不知其名,明末诸生,先高祖老友也。花王阁剩稿中,有哭天士诗四首,曰:事事知心自古难,平生二老对相看,飞来遗札惊投箸,哭到荒村欲盖棺,残稿未收新画册,余赀惟卖破儒冠。布衾两幅无妨敛,在日黔娄不畏寒/五岳填胸气不平,谈锋一触便纵横,不逢黄祖真天幸,曾怪嵇康太世情,开牖有时邀月入,杖藜到处避人行。料应尘海无堪语,且试骖鸾向紫清/百结悬鹑两鬓霜,自餐冰雪润空肠,一生惟得秋冬气,到死不知罗绮香,寒贳村醪馋破戒,老栖僧舍是还乡,只今一瞑无余事,未要青绳作吊忙/廿年相约谢风尘,天地无情殒此人,乱世逃禅聊解脱,衰年哭友倍酸辛,关河决漭连兵气,齿发沧浪寄病身,泉下有灵应念我,白杨孤冢亦伤神。天士之生平可以想见,县志不为立传,盖未见先高祖诗也。相传天士殁后,有人见其骑驴上泰山,呼之不应。俄为老树所遮,遂不见。意或尸解登仙欤?抑貌偶似欤?迹其孤僻之性,似于仙为近也。

 

    南村有个董天士,人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,只知道他是明朝末年的生员。我已去逝的高祖父的朋友,在《花王阁剩稿》中有四首悼念董天士的诗,诗是这样写的:事事知心自古难,平生二老对相看。飞来遗札惊投箸,哭到荒村欲盖棺。残稿未收新画册(原注:天士以画自给。),余资惟卖破儒冠。布衾两幅无妨敛,在日黔娄不畏寒。”“五岳填胸气不平,淡锋一触便纵横。不逢黄祖真天幸,曾怪嵇康太世情。开牖有时邀月入,枝藜到处避人行。料应尘海无堪语,且试参鸾向紫清。”“百结悬鹑两鬓霜,自餐冰雪润空肠。一生惟得秋冬气,到死不知罗绮香。(原注:天士不娶。)寒贳村醪才破戒,老栖僧舍是还乡。只今一瞑无余事,未要青绳作吊忙。”“廿年相约谢风尘,天地无情殒此人。乱世逃禅聊解脱,衰年哭友倍酸辛。关河决漭连兵气,齿发沧浪寄病身。泉下有灵应念我,白杨孤冢亦伤神。董天士的生平,由这几首诗可以想象出来。县志中没有为他立传,大概是因为没有看到已经去逝的高祖父的诗。后来传说董天士死了之后,有人见到他骑着一头驴子上了泰山,在后面叫他也不回答。一会儿就被古老的树木所遮挡住了,于是就看不见了。是他死后灵魂从尸体中解脱出来成了仙呢?还是偶然有人的相貌与他相象呢?鉴于他那孤僻的性格,似乎说他成仙了合情理一些。

 

    身后示罚

 

  先高祖集有快哉行一篇,曰:一笑天地惊,此乐古未有,平生不解饮,满引亦一斗。老革昔媚珰,正士皆碎首,宁知时势移,人事反复手,当年金谷花,今日章台柳,巧哉造化心,此罚胜枷杻。酒酣谈旧事,因果信非偶,淋漓挥醉墨,神鬼运吾肘,姓名讳不书,聊以存忠厚,时皇帝十载,太岁在丁丑,恢台仲夏月,其日二十九,同观者六人,题者河间叟。盖为许显纯诸姬流落青楼作也。时有以死自誓者,夜梦显纯浴血来曰:我死不蔽辜,故天以汝等示身后之罚。汝若不从,吾罪益重。诸姬每举以告客。故有因果信非偶句云。

 

    已故高祖父集子里有《快哉行》一篇道:一笑天地惊,此乐古未有。平生不解饮,满引亦一斗。老革昔媚珰,正士皆碎首。宁知时势移,人事反覆手。当年金谷花,今日章台柳。巧哉造物心,此罚胜枷杻。酒酣谈旧事,因果信非偶。淋漓挥醉墨,神鬼运吾肘。姓名讳不书,聊以存忠厚。时皇帝十载,太岁在丁丑。恢台仲夏月,其日二十九。同观者六人,题者河间叟。原是为许显纯的诸多姬妾流落妓院而作的。起初,那些姬妾隶属妓女的名册时,有发誓宁死不从的。夜里梦见显纯满身是血而来说:我死了也不能掩盖罪恶,所以拿你们来显示身后的惩罚。你如果不依从,我的罪更加重。那些姬妾往往举出这事告诉客人,所以有因果信非偶的句子。

 

    果报之速

 

  先四叔父栗甫公,一日往河城探友,见一骑飞驰向东北,突挂柳枝而堕。众趋视之,气绝矣。食顷,一妇号泣来,曰:姑病无药饵,步行一昼夜,向母家借得衣饰数事,不料为骑马贼所夺,众引视堕马者,时已复苏,妇呼曰:正是人也。其袱掷于道旁,问袱中衣饰之数,堕马者不能答妇所言,启视一一合,堕马者乃伏罪。众以白昼劫夺,罪当缳首,将执送官,堕马者叩首乞命,愿以怀中数十金,予妇自赎,妇以姑病危急,亦不愿涉讼庭,乃取其金而纵之去。叔父曰:果报之速无速,于此事者矣。每一念及,觉在在处处有鬼神。

 

    先四叔粟甫公,一天前往河城去拜访朋友。途中见一人骑马向东北奔驰,突然被柳枝挂下马来,众人跑过去观看,已经断气了。过了一顿饭的时间,一个妇女哭喊着走过来,说:婆婆生病,没钱买药,我徒步走了一天一夜,向娘家借了一点衣服首饰,打算换钱为婆母买药。不想被骑马贼夺走了。众人领她来看堕马的人,当时堕马的人已经苏醒。妇人呼喊说:正是这个人。包袱就丢在了路边,人们问骑马人包袱中衣物首饰的数目,骑马人不能回答;妇人所说的数字,与包袱被打开后检得的数字完全一致。骑马人不得不低头承认抢劫之罪。众人认为白昼抢劫,罪该绞死,要捆起来送往官府。骑马人叩头请求饶命,表示愿把怀中的几十金送给妇人,用来赎罪。妇人因婆母病情危机,也不愿到公堂打官司,于是接受了骑马人的金钱,放他走了。叔父说:因果报应的迅速,没有比这件事更迅速的了。每一想到这事,就觉得随时随地都有鬼神。

 

    齐舜庭就擒

 

  齐舜庭,前所记剧盗齐大之族也,最剽悍,能以绳系刀柄,掷伤人于两三丈外。其党号之曰飞刀,其邻曰张七,舜庭故奴视之,强售其住屋广马厩,且使其党恐之曰:不速迁,祸立至矣。张不得已,携妻女仓皇出,莫知所适。乃诣神祠祷曰:小人不幸为剧盗逼,穷迫无路,敬植杖神前,视所向而往。杖仆向东北,乃迤逦行乞至天津,以女嫁灶丁,助之晒盐,粗能自给。三四载后,舜庭劫饷事发,官兵围捕,黑夜乘风雨脱免,念其党有在商舶者,将投之泛海去。昼伏夜行,窃瓜果为粮,幸无觉者。一夕,饥渴交迫,遥望一灯荧然,试叩门一少妇凝视久之,忽呼曰:齐舜庭在此。盖追缉之牒,已急递至天津,立赏格募捕矣。众丁闻声毕集,舜庭手无寸刃,乃弭首就擒。少妇即张七之女也。使不迫逐七至是,则舜庭已变服,人无识者。地距海口仅数里,竟扬帆去矣。

 

    齐舜庭是前面所叙述到的大盗贼齐大的同族。他长得剽肥粗悍,能把刀用绳子系住,在两三丈远之外投刀伤人。他的同伙称他为飞刀,他的邻居叫张七。齐舜庭一向把他当作奴仆看,强迫他卖掉他的住房用以扩宽马厩,并且嗦使他的同伙威吓他:你如果不赶快走,立即就有大祸临头。张七迫不得已,推带着妻子儿女仓皇地逃出。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,才来到神祠默默地祷告:小人不幸,被恶毒的强盗所逼,已经穷困交加,饥寒交迫,无路可走了。然后恭恭敬敬把一根木杖立在神灵面前,看木杖倒向何方就往何方走。木杖倒向东北方,于是张七带着一家人坎坎坷坷、沿途乞讨到了天津。在天津把女儿嫁给了一个盐丁,帮助他晒盐,勉强能维持生计。三四年之后,齐舜庭打劫饷粮的事情败露了,官兵围捕他,在一个漆黑的夜晚,又刮风,又下雨,他于是乘着风雨逃脱了。考虑到他的同伙中有在商船上的,他想去投奔他这个同伙,偷渡逃走。于是他白天躲藏起来晚上赶路,偷来瓜果充饥,幸亏没被人发现。一天晚上,他又饥又渴,远远的看见有一盏昏昏的灯光。他走过去试着敲了敲门,一个少妇久久地盯着他看,忽然大声叫道:齐舜庭在这里。大概追捕他的公文,已经迅速的送到了天津,并悬赏捉拿他。众多的盐丁们听到叫喊声马上集合来对付他,齐舜庭因为手无寸铁,只好束手就擒。这个叫喊的少妇就是张七的女儿。假如不是把张七逼迫到这里来,而齐舜庭又变换了装束,根本无人认识他。而这里离海口只有几里路,就会扬帆出海逃脱了。

 

    王兰洲忏悔

 

  王兰洲尝于舟次买一童,年十三四,甚秀雅,亦粗知字义。云父殁,家中落,与母兄投亲不遇,附舟南还,行李典卖尽,故鬻身为道路费。与之语,羞涩如新妇,固已怪之,比就寝,竟弛服横陈,王本买供使令,无他念,然宛转相就,亦意不自持。已而,童伏枕暗泣。问汝不愿乎?曰:不愿。问不愿何以先就我,曰:吾父在时,所畜小奴数人,无不荐枕席,有初来愧拒者,辄加鞭笤。曰:思买汝何为,愦愦乃尔。知奴事主人,分当如是,不如是,则当捶楚。故不敢不自献也。王蹶然推枕曰:可畏哉。急呼舟人鼓楫。一夜,追及其母兄,以童还之,且赠以五十金。意不自安,复于悯忠寺礼佛忏悔。梦伽蓝语曰:汝作过改过在顷刻间,冥司尚未注籍,可无庸渎世尊也。

 

    王兰洲曾经在乘船途中买了一个童子,年十三四岁,很是俊秀文雅,也略知字义。童子说是父亲死了,家境败落;同母亲、兄长投奔亲戚不遇,想搭船回到南边去。因行李当光卖完,所以卖身作路费。同他谈话,羞涩得像新媳妇,本来已经感到奇怪了。等到就寝,竟然脱光衣服躺着。王本意买来供使唤,没有别的念头;但是如今他温顺地主动亲近,自己也就控制不住了。事后,童子伏在枕头上暗暗哭泣,王就问:你不愿意吗?答:不愿意。问:不愿意为什么先来亲近我?答:我的父亲在世时,所养的几个小奴仆,没有不在枕席上侍候的。有刚来羞愧拒绝的,就加以鞭打,说:想想买你做什么?糊涂到这样!知道奴仆服侍主人,本分应当这样,不这样就应当受鞭打,所以不敢不自己献身。王急忙起身推开枕头说:可怕啊!连忙叫船夫鼓动船桨,一夜追上他的母亲兄长,把童子还给他们,并且赠送了五十两银子。王心里还不能安宁,又在悯忠寺礼拜佛像忏悔,梦见伽蓝神对他说:你犯了过错在顷刻之间就改正了,阴司还没有登记上簿册,可以不必亵渎佛祖了。

 

    魂附亡人衣

 

  戈东长前辈官翰林时,其太翁傅斋先生,市上买一惨绿袍,一日鐍户出,归失其钥,恐误遗于床上,隔窗视之,乃见此袍挺然如人立,闻惊呼声乃仆。众议焚之,刘啸谷前辈时同寓,曰:此必亡人衣,魂附之耳。鬼为阴气,见阳光则散。置烈日中反复曝数日,再置屋中,密觇之,不复为祟矣。又东长头早童,恒以假发续辫,将罢官时,假发忽舒展,蜿蜓如蛇掉尾,不久即归田。是亦亡人之发,感衰气而变幻也。

 

    戈东长前辈在翰林院任职时,他的祖父傅斋先生从市上买回一件暗绿色的袍子。有一天傅斋锁了门出去,回来发现丢了钥匙。他以为钥匙忘在床上,便从窗户往里看,却看见那件绿袍挺挺地像人似的站着,听到惊呼声才倒下了。大伙议论说烧掉它。刘啸谷前辈当时和傅先生住在一起,说:这是死人穿过的衣服,魂魄还附在上面。鬼是阴气,见了阳光就散了。把绿袍放在太阳下反复晒了几天,再放进屋里,然后监视,那袍子就不再作怪了。又,戈东长的头发早就掉光了,他常用假发续辫子。他要被罢官时,假发忽然自己舒展蜿蜒而动,好像蛇掉转尾巴。不久,戈东长就罢官回乡了。这也是死人的头发,感到了人的衰气而作起怪来。

 

    应举之狐

 

  德清徐编修开厚,亦壬戍前辈,初入馆时,每夜读书,则宅后空屋有读书声,与琅琅相答。细听所诵,亦馆阁律赋也。启户则无睹。一夕,蹑足屏息,窥之,见一少年,着青半臂,蓝绫衫,携一卷背月坐,摇首吟哦,若有余味。殊不似为祟者,后亦无休咎。唐小说载天狐超异科、策二道,皆四言韵语,文颇古奥,或此狐亦应举者欤?此戈东长前辈说,戈徐同年进士也。

 

    德清翰林院编修徐开厚,是壬戌年登第的前辈。登第后刚入馆时,每夜一读书,就听到宅后的空屋中也有读书声,与他的读书声琅琅相应。细听其诵读内容,也是馆阁律赋。开门一看,空屋中不见一人。一天晚上,他蹑手蹑脚,屏住气息,走到屋前窃视,见一位少年,身着青半臂,蓝绫衫,手持一卷书,背月而坐,正在津津有味地摇头吟诵,很不像是作祟的邪魅。后来,也没出现什么吉凶祸福。唐代小说中载有天狐在超异科目中,策问二道,都是四言韵语,文义很古奥。或许这个少年也是应举的狐仙吧?这件事是戈东长前辈叙述的。戈前辈与徐前辈是同年进士。

 

    七千钱

 

  乌鲁木齐八蜡祠道士,年八十余,一夕,以钱七千布荐下,卧其上而死,众议以是钱营葬。夜见梦于工房吏邬玉麟曰:我守官庙,棺应官给,钱我辛苦所积,乞纳棺中,俟来生我自取,玉麟悯而从之,葬讫,太息曰:以钱贮棺,埋于旷野,是以胔蒐敛也,必暴骨。余曰:以钱买棺,尚能见梦,发棺攘夺,其为厉必矣,谁能为七千钱,以性命与鬼争?必无恙。众皆冁然。然玉麟正论也。

 

    乌鲁木齐八蜡祠的道士,八十多岁了。一天晚上,他把七千钱铺在席子下面,躺在上面死了。大家讨论说用这些钱来安葬他,夜里老道士托梦给州县工房官吏邬玉麟说:我为官家守庙,官家应当给我棺材。钱是我辛苦积攒的,请放在我的棺材里,等来生我自己来拿。邬玉麟同情他,答应了。安葬完毕,邬玉麟叹息道:把钱放在棺材里,埋在旷野之中,等于用美玉随葬,必将被人盗墓。我说:用他的钱买棺材,他尚且能托梦,如果开棺抢钱,他肯定要报复。谁能为七千钱而和鬼拼命呢?肯定没事。大家都笑,然而邬玉麟说的是正理。

 

  埋骨得路

 

  辛卯春,余自乌鲁木齐归至巴里坤,老仆咸宁,据鞍睡大雾中,与众相失。误循野马蹄迹入乱山中,迷不得出,自分必死,偶见崖下伏尸,盖流人逃窜冻死者,背束布橐有糇粮,宁藉以充饥,因拜祝曰:我埋君骨,君有灵,其导我马行,乃移尸岩窦中。遇乱石紧窒,惘惘信马行,越十余里,忽得路出山,则哈密境矣。哈密游击徐君,在乌鲁木齐旧相识,因投其署以待余,余迟两日始至。相见如隔世,此不知鬼果有灵,导之以出,或神以一念之善,佑之使出,抑偶然侥幸而得出。徐君曰:吾宁归功于鬼神,为掩甃埋骼者劝也。

 

    辛卯年的春天,我从乌鲁木齐回来,到达八里坤的时候,老仆人咸宁在大雾中伏在马鞍上睡着了,离开了大伙,沿着野马的足迹,误入了乱山中,迷路了不能出来。他自己感觉到肯定是会死在这山里了,偶然他在山崖上面看见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,大概是流亡的人在逃亡路中被冻死的。这尸体背上扎了个布袋,里面装有干粮,咸宁就用来充饥,并且拜跪着祷告说:我埋了你的尸骨,你若在天有灵,就引导我的马如何前行。于是把尸体放到岩石洞中,用一些乱石紧紧的封闭。茫茫然的听凭马走,走了十多里,忽然发现了路。出了山,就是哈密的境地了。哈密有个游击官徐某,是我在乌鲁木齐的老相识,因此咸宁就投到他的府上等我。我迟了两天才到,相见时有一种隔世的感觉。这件事不知是鬼果真有灵,引导他出山,还是神因他的一念善心,保佑他使他能够出来,也或者是偶然碰巧侥幸出来的。徐某说:我宁愿把这件事归功于鬼神,以鼓励那些掩埋寒骨的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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