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客好古 余布衣萧客言,有士人宿会稽山中,夜间隔涧有讲诵声,侧耳谛听,似谈古训诂,次日越涧寻访,杳无踪迹。徘徊数日,冀有所逢。忽闻木杪人语曰:君嗜古乃尔,请此相见。回顾之顷,石室洞开,室中列坐数十人,皆掩卷振衣,出相揖让,士人视其案上,皆诸经注疏。居首坐者拱手曰:昔尼山奥旨,传在经师,虽旧本犹存,斯文未丧,而新说叠出,嗜古者稀,先圣恐久而渐绝,乃搜罗鬼录,征召幽灵,凡历代通儒精魂尚在者,集于此地,考证遗文,以此转轮生于人世,冀递修古学,延杏坛一线之传,子其记所见闻,告诸同志,知孔孟所式凭,在此不在彼也。士人欲有所叩,忽已梦醒,乃倚坐老松之下。萧客闻之,裹粮而往,攀萝扪葛,一月有余,无所睹而返。此与朱子颖所述经香阁事大旨相类。或曰:萧客喜谈古义,尝撰古经解钩沉,故士人投其所好以戏之,是未可知。或曰:萧客造此言以自托降生之一,亦未可知也。 我的布衣朋友萧客说:有位士人住宿在会稽山中,夜间听见山涧对面有讲诵的声音。他侧耳细听,似乎都是古人所解释古书的字义。第二天,他到山涧对面寻访,杳无人迹。一连徘徊了几天,希望能够找到讲诵训诂的人。忽然听到树梢有人说:“君好古好到这程度,那就请到此相见吧。”他回头一看,有所石室敞开了大门,室内列坐几十个人,都合上书本站起身来,出室行礼让他进内。士人看了一下书案上的书籍,都是儒家群经的注疏。居于首坐的人对他拱手说:“当初孔圣人删定六经的奥妙大义,由历代经师向下传授。虽然故本依然存在,文章还没丧失。可新的解说重叠出现,好古的人越来越少。先圣担心时代久远古学会逐渐绝灭,于是搜罗鬼录,征召幽灵。凡是历代通晓古今、学识渊博的儒者儒,只要精魂还存在,就集中到这里,做考证遗文的研究活动,然后按次序转生于人世,以期古学有所传授,使孔圣人讲台上的学问延续下去。请君记住来这里的见闻吧,回去后告诉志同道合的人们,让他们知道孔孟之学的根据是在此处,而不是在他们那里。”士人想请教一些问题,忽然好似梦醒,原来是坐在老松树下。萧客听见他讲述这件事,带上食品前往寻找。他攀萝爬葛,找遍各个角落,历时一个多月,什么也没看见,只好返回山外。这与朱子颖所讲的经香阁一事大旨相同。有人说:“萧客喜欢谈论经书的古义,曾撰写《古经解钩沉》一书,因此士人投其所好,故意编出这件事捉弄他。”不知是否正确。还有人说:“是萧客本人编了这番话,用来伪托他自己就是转生人世的历代大儒之一。”也不知是否正确。 治狱宜戒 姚安公官刑部日,同官王公守坤曰:吾夜梦人浴血立,而不识其人,胡为乎来耶?陈公作梅曰:此君恒恐误杀人,惴惴然如有所歉,故缘心造象耳。本无是鬼,何由识其为谁?且七八人同定一谳牍,何独见梦于君,君勿自疑。佛公伦曰:不然。同事则一体,见梦于一人,即见梦于人人也。我辈治天下之狱,而不能虑天下之囚,据纸上之供词,以断生死,何自识其人哉。君宜自儆,我辈皆宜自儆。姚安公曰:吾以佛公之论为然。 姚安公在刑部任职时,有一天他的同僚王守坤说:“昨天晚上我梦见一个全身都是血的人站在我的面前,但我又不认识他,他这是为什么来着呢?”陈作梅告诉他说:“因为您常常怕误杀了人,心中总是忐忑不安,所以心里才造成了这种幻象来。本来就没有这样的鬼,您又怎么认得它呢?况且七八个人断的同一案例,为什么只有您能梦得到呢?您还是不要多虑了。”佛伦却说:“不是你说的那样。大家同事就是同一个整体,一人梦见,就象人人梦见一样。我们在判定天下人的刑案时,应考虑到天下囚犯的命运啊!只根据纸上的供词,来判断一个人是生是死,又怎么去认识那个人呢?您应当自警,我们也都应该自警。”姚安公认为佛伦的话言之有理。 新婚对缢 吕太常含辉言,京师有富室娶妇者,男女并韶秀,亲串皆望若神仙,窥其意态,夫妇亦甚相悦。次日天晓,门不启,呼之不应,穴窗窥之,则左右相对缢,视其衾已合欢矣。婢媪皆曰:是昨夕已卸装,何又著盛服而死耶?异哉,此狱虽皋陶不能听矣。 太常寺卿吕含辉说:京城里有富家娶妻的,新郎新娘都美好秀丽,亲戚们都看他们像神仙中人物。看他们的意思神态,夫妻也很互相爱悦。第二天天亮,门不开,呼叫他们也不应。众人在窗纸上捅一个洞向里探看,则是两人左右相对上了吊。看他们的被子,已经同床合欢了。婢女仆妇都说:“昨天晚上已经卸了妆,为什么又穿着齐整的服饰而死呢?”奇怪呵,这个案件即使虞舜时的司法官皋陶也是不能审察的了。 里胥宋某 里胥宋某,所谓东乡太岁者也。爱邻童秀丽,百计诱与狎,为童父所觉,迫童自缢,其事隐密竟无人知。一夕梦被拘至冥府,云为童所诉。宋辩曰:本出相怜,无相害意。死由尔父,实出不虞。童言尔不诱我,何缘受淫,我不受淫,何缘得死,推原祸本,非尔其谁?宋又辩曰:诱虽由我,从则由尔,回眸一笑,纵体相从者谁乎?本未强干,理难归过。冥官怒叱曰:稚子无知,陷尔机井,饵鱼充馔,乃反罪鱼耶?拍案一呼,栗然惊悟。后官以贿败,宋名丽案中,祸且不测,自知业报,因以梦备告所亲,逮及狱成,乃仅拟城旦。窃谓梦境无凭也,比三载释归,则邻叟恨子之被污,乘其妇独居,饵以重币,己见金夫,不有躬矣。宋畏人多言,竟惭而自缢。然则前之幸免,岂非留以有待示所作所受,如影随形哉? 乡官宋某,号称“东乡太岁”,他垂涎于邻家童子的秀丽,便千方百计引诱成奸。这事被孩子的父亲察觉,便逼迫孩子自尽了。这件事很隐密,竟然无人知晓。一天晚上,宋某梦见被拉到冥府,据说是被那孩子告下了。宋某分辩道:“我本出于怜爱,没有加害的意思。你的死是你父亲所致,实在出乎我的预料。”孩子说:“你不引诱我,我又怎会被淫呢?我不被淫,又怎会招致死亡呢?推究祸首,不是你又是谁?”宋某又辩解:“引诱是由我而起,可顺从的是你呀。回眸一笑,纵身相投的是谁呢?本来就不是我强迫的,按理是难以归咎于我的。”阴官怒叱道:“幼子无知,才陷入你的圈套。就像钓鱼充作佳馔,怎能反而怪罪鱼呢?”于是拍案大呼,宋某惊醒过来。后来此地长官因受贿而被罢职,宋某也被牵连进去,祸患不可料。他自知报应将至,便把梦遍告亲朋好友。等到判完,却仅被判为四年徒刑。他以为梦不足为凭,等到他服了三年刑被释放归乡,那邻家老翁因为怨恨他污辱了儿子,已趁他妻子独自在家时,用重金作诱饵,让她做出了对夫不忠的事。宋某怕人闲言碎语,竟惭愧地上吊而死。可见前次的灾祸幸免了,则可能是留待以后报应,以示所作所为必有报应,真是如影随形啊。 牙像作祟 旧仆邹明言,昔在丹阳县署,夜半如厕,过一空屋中,有男女媟狎声,以为内衙僮仆幽会于斯,惧为累,潜踪而返。后月夜复闻之,从窗隙窃窥,则内衙无此人,又时方冱冻,乃裸无寸缕,疑为狐魅,于窗外轻嗽,倏然灭迹。偶与同伴语及,一火夫曰:此前官幕友某所居,幕友有雕牙秘戏像一盒,腹有机轮,自能运动,恒置枕函中,时出以戏玩,一日失去,疑为同事者所藏,终后无迹,岂此物为祟?遍索室中,迄不可得。以不为人害,亦不复追求。殆常在茵席之间,得人精气,久而幻化欤。 旧日的仆人邹明说:他以前在丹阳县署,半夜到厕所去。经过一间空屋子的时候,听到屋内有男女做爱的欢笑声,以为是内衙的家僮婢女在屋内幽会。他害怕受到连累,就轻轻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。后来在有月亮的夜晚,他又听到了屋内的作爱声。便从窗隙向内窥视,见室内作爱的男女,并不是衙内的人;而且当时天气寒冷,他们却都一丝不挂地裸体行房。于是怀疑是妖魅,便在窗外轻声咳嗽,室内男女应声消失,空无一人。他偶尔对同伴谈到这件事,一个火夫说:“这是前任县令的某位幕友所住的房子。这个幕友有一盒牙雕秘戏像,腹内有齿轮机械,能自己运动,他平日放在枕头里,时常拿出来戏弄。一天丢失不见了,他怀疑是被同事藏了起来。后来也终于没有找到。难道是这盒秘戏像成了精吗?”人们搜遍了整个房间,也没找到什么;考虑到他们既不害人,就没有再寻找。大概是这盒秘戏像常在褥席之间,得了人的精气,时间一久就通了灵气进行幻化吧。 此狐不俗 外祖雪峰张公家,牡丹盛开,家奴李桂,夜见二女凭阑立,其一曰:月色殊佳。其一曰:此间绝少此花,惟佟氏园与此数株耳。桂知是狐,掷片瓦击之,忽不见。俄而砖石乱飞,窗棂皆损,雪峰公自往视之,拱手曰:赏花韵事,步月雅人,奈何与小人较量,致杀风景。语讫寂然。公叹曰:此狐不俗。 外祖父张公雪峰家里,牡丹盛开。家奴李桂夜里看见两个女子靠着栏杆站立。其中一个说:“月色很是美好。”另一个说:“这里绝少这种花,只有佟氏园的和这里的几株罢了。”李桂知道是狐狸精,抛掷一片瓦打去,忽然不见。过了一会儿砖头石块乱飞,窗格都被砸坏了。雪峰公亲自前往观看,拱拱手说:“赏花是风雅的事情,在月下散步是风雅的人,为什么同小人较量,以致大杀风景?”说完,就寂静无声了。张公叹息说:“这狐精不俗。” 被创之狐 佃户张九宝言,尝夏日锄禾毕,天已欲暝,与众同坐田塍上,见火光一道如赤练,自西南飞来,突堕于地,乃一狐,苍白色,被创血流,卧而喘息,急举锄击之,复努力跃起,化火光投东北去。后牵车贩鬻至枣强,闻人言某家妇为狐所媚,延道士劾治,已捕得封盧中,儿童辈私揭其符,欲视狐何状,竟破盬飞去。问其月日,正见狐堕之时也。此道士咒术,可云有验。然无奈童稚之窃窥。古来竭力垂成,而败于无知者之子手,类如斯也。 听佃户张九宝说:有一个夏天的下午,他锄完地,天也快黑了,于是他和大家一同坐在田梗上谈天说地。正在这时,他看见一道像赤练般的火光从西南飞来,突然堕落到地上,却是一只苍白色的狐狸。它明显受了伤,鲜血直流,正在喘息着,他急忙举起锄头要去打,只见那狐狸又努力地跳跃起来,化作一团火光向东北方向去了。后来,佃户张九宝拉车到枣强去卖货,听人说某家的女子被狐狸所迷了,请来道士驱治,本来把狐狸逮住封在缸里,却不料孩子偷偷地揭开符封,想去看看狐狸到底是什么样子,那狐狸竟然打破缸,飞走了。询问时间,他发觉正是那只狐狸堕落的时候。这个道士符咒的法术可以说有效验了,但是对幼稚无知儿童的观看却是无可奈何。自古以来,像这样的故事有好多。有人竭尽全力,眼看一件事就要成功了,却不料被无知者搞得一败涂地,往往这样。 老仆刘琪言其妇弟某,尝夜独卧一室,榻在北牖,夜半觉有手扪盭,疑为盗,惊起谛视,其臂乃从南牖探入,长殆丈许,某故有胆,遽捉执之。忽一臂又破棂而入,径批其颊,痛不可忍,方回手支拒,所捉臂已掣去矣。闻窗外大声曰:尔今畏否,方忆昨夕林下纳凉,与同辈自称不畏鬼也,鬼何必欲人畏,能使人畏,鬼亦何荣?以一语之故,寻衅求胜,此鬼可谓多事矣。裘文达公尝曰:使人畏我,不如使人敬我。敬发乎人之本心,不可强求,惜此鬼不闻此语也。 老仆刘琪说:他的妻弟独居一室,床在北窗下。夜半时觉得有只手在他身上抚摸,怀疑是小偷,惊醒细看,只见那胳膊是从南窗探进来的,几乎有一丈多长。他素来有胆量,便抓住它不放。忽然又有只胳搏破窗而入,打他的脸颊,痛不可忍。他回手抵挡时,被抓住的那只手已经掣了回去。他听到有人在窗外大声说:“如今你怕鬼了吧?”他这才记起昨晚在树下纳凉时,对同伙自称不怕鬼。鬼何必要让人害怕它们呢?能叫人害怕,鬼又有什么荣耀呢?因为一句话的缘故,就去寻衅求胜,这鬼可谓太多事了。裘文达公说:“让人怕我不如让人敬我。尊敬发自人的本心,是不可强求的。”可惜那鬼没能听到这些话。 两狐 宗室瑶华道人言,蒙古某额驸尝射得一狐,其后两足著红鞋,弓弯与女子无异。又沈少宰云椒言,李太仆敬室,少与一狐女往来,其太翁疑为邻女,布灰于所,经之路院中,足印作兽迹,至书室门外,则足印作纤纤样矣。某额驸所射之狐,了无他异;敬堂所眷之狐,居数载别去。敬堂问何时再晤,曰:君官至三品当来迎。此语人多知之,后果验。 宗室皇族瑶华道人说:蒙古某个额驸曾经猎获一狐,两只后脚穿着红鞋,鞋子弓形小巧,与缠足女子的小鞋完全一样。还有,少宰沈云椒说:太仆李敬堂,少年时曾与一位狐女暗中来往。他的祖父起初怀疑她是邻居的女儿,在她所经过的路上撒上了灰,以验证自己的推测是否准确。结果,院中的灰印是野兽的足迹,到书房门外时才变成纤纤女子足迹。额驸所获之狐,一直没有发生任何怪异。李敬堂所眷恋的狐女,过了几年才告辞而去。李敬堂问她何时才能再相见?狐女说:“等君官至三品,我会来迎接。”这话许多人知道,后来果然应验。 剧盗之技 外叔祖张公雪堂言,十七八岁时,与数友月夜小集,时霜蟹初肥,新盰亦熟,酣洽之际,忽一人立席前,著草笠,衣石蓝衫,摄镶去履,拱手曰:仆虽鄙陋,然颇爱把酒持螯,请附末坐可乎?众错愕不测,姑揖之坐,问姓名,笑不答,但痛饮大嚼,都无一语。醉饱后蹶然起曰:今朝相遇,亦是前缘,后会茫茫,不知何日得酬高谊。语讫,耸身一跃,屋瓦无声,已莫知所在,视椅上有物粲然,乃白金一饼,约略敌是日之所费。或曰仙也,或曰术士也,或曰剧盗也。余为剧盗之说为近之。小时见李金梁辈,其技可以至此,又闻窦二东之党,二东献县剧盗,其兄曰大东,皆逸其名,而以乳名传。他书记载或作窦尔敦,音之转耳。每能夜入人家,伺妇女就寝,胁以力,禁勿语,并衾褥卷之,挟以越屋数十重,晓钟将动,仍卷之送还。被盗者惘惘如梦。一夕失妇家伏人于室,俟其送还,突出搏击,乃一手挥刀格斗,一手掷妇于床上,如风旋电掣已无踪,殆唐代剑客之支流乎? 外叔祖张雪堂说:十七八岁时,与数友月夜小聚。当时秋蟹刚刚长肥,新酒也已熟了,众人正在酣饮之时,忽然有一个人站在席前。他身披草笠,穿石蓝色衣衫,脚登镶云靴,施礼道:“我虽鄙陋,但颇爱饮酒吃蟹。请坐末座可以吗?”众人惊愕,不知是什么人,姑且还礼让他坐下。问及姓名,他微笑不答,只是痛饮大嚼而已,始终不说一句话。酒足饭饱后,忽地站起,说:“今日相聚,也是前缘。后会之期茫茫,不知何日能报答这番高谊。”语毕便耸身一跃,屋瓦无声,已不知所往了。众人发现椅子上有个东西发亮,原来是一锭白金,大概与今夜这顿花费相当。有人说他是仙人,有人说是术士,有人说他是大盗,我认为大盗的说法较为接近。小时见到的李金梁等人,他们的武功可以达到这个程度,又听说窦二东的同伙(二东,是献县的大盗。他的哥哥叫大东。兄弟的名字都已佚失,而以乳名相传。别的书上记载,或者作窦尔墩,一音之转罢了。)往往能夜里进入人家,窥伺妇女就寝后,以力迫胁她们不让出声,连同被子卷起来,挟着越过数十重房屋而去。等到晨钟快敲响的时候,仍用被卷着送回来。被盗者迷迷糊糊如在梦中。一天夜里,丢了妇女的人家埋伏在屋里,等盗贼送还妇女的时候突然出来与之搏斗。强盗用一手挥刀格斗,一手把妇人扔到床上,然后风驰电掣般跑得无影无踪了。他们大概是唐代剑客的支流吧! 奇门法 奇门遁甲之书,所在多有。然皆非真传,真传不过口诀数语,不著诸纸墨也。德州宋先生清远言,曾访一友--清远尝举其姓名,岁久忘之。清远称雨后泥泞,借某人一骡骑往,则所居不远矣。友留之宿曰:良夜月明,观一戏剧可乎?因取凳十余,纵横布院中,与清远明烛饮堂上。二鼓后,见一人越垣入,环转阶前,每遇一凳,辄蹒跚,努力良久乃跨过,始而顺行,曲踊一二百度,转而逆行;又曲踊一二百度,疲极踣卧。天已向曙矣,友引至堂上,诘问何来,叩首曰:吾实偷儿,入宅以后,惟见层层皆短垣,愈越愈不能尽,窘而退出,又愈越愈不能尽。困顿故见擒,死生惟命。友笑遣之。谓清远曰:昨卜有此偷儿来,故戏以小术。问此何术,曰:奇门法也,他人得之恐召祸,君真端谨,如愿学,当授君。清远谢不愿,友太息曰:愿学者不可传,可传者不愿学,此术其终绝矣。意若有失,怅怅送之返。 奇门遁甲的书现在虽有很多,但却不是真传。真传的只不过是几句口诀,绝不会写到纸上去。德州的宋清远先生说,他曾经去拜访他的一位朋友,朋友留他住一晚,说:“今夜的月光真好,让我们去看出戏剧怎么样?”宋清远先生同意了他的这个要求,于是他朋友取出十几个凳子,纵横地排放在院中,然后他点着蜡烛在堂上与清远饮酒。到二更后,他们看见一个人翻墙而进,在阶前四面打转。他每碰到一条凳子,就摇晃跌撞,费了很大的劲才跨了过去。开始他是顺走,每转一二百个圈子才跨过一条凳子;后来就逆行,又每转一二百个圈子才能跨过一个凳子,到最后,他弄得疲惫不堪,倒在地上,这时天已快亮了。友人把他带到堂上,审问他的来历,那人磕着头说:“我是一个小偷,入宅后只看见层层矮墙,越跳越没有头;我窘迫不堪想退出去,也是越跳越没有头,这样才搞得精疲力尽,只得随您处置了。”友人笑了笑,打发他走了。朋友对清远说:“昨天我就算到这个小偷要来,因此用小术戏弄了他。”清远又问:“这是什么法术呢?”他回答说:“是奇门术。别人学去恐怕招祸,你是个正直谨慎的人,如果愿意学的话,我一定会传授给你的。”清远谢绝了他。朋友叹息说:“愿学的人不能传,能传的人不愿学,这法术岂不是要灭绝了!”朋友十分失望,茫然若失地送清远回去了。 削减官禄 有故家子,日者推其命大贵,相者亦云大贵。然垂老官仅至六品,一日扶乩,问仕路崎岖之故。仙判曰:日者不谬,相者亦不谬,以太夫人偏爱之故,削减官禄至此耳。拜问偏爱固不免,然何至削减官禄,仙又判曰:礼云继母如母,则视前妻之子当如子,庶子为嫡母服三年,则视庶子亦当如子。而人情险恶,自设町畦,所生与非所生,厘然如水火不相入,私心一起,机械万端,小而饮食起居,大而货财田宅,无一不所生居于厚,非所生者居于薄,斯已干造物之忌矣。甚或离间谗构,密运阴谋,诟谇嚣陵,罔循理法,使罹毒者吞声,旁观者切齿,犹哓哓称所生者之受。抑鬼神怒视,祖考怨恫,不祸谴其子,何以见天道之公哉?且人之受享只有此数,此赢彼缩,理之自然。既于家庭之内,强有所增,至于仕官之途,阴有所减。子获利于兄弟多矣,物不两大,亦何憾于坎坷乎?其人悚然而退。后亲串中闻之,一妇曰:悖哉此仙,前妻之子,恃其年长,无不吞噬其弟者,庶出之子,恃其母宠,无不陵轹其兄者,非有母为之撑拄,不尽为鱼肉乎?姚安公曰:是虽妒口,然不可谓无此理也。世情万变,治家者平心处之可矣。 有一个旧家子弟,占卜的推算他的命应当大贵,相面的也说应当大贵,但是已近老年,官只做到了六品。有一天扶乩,他问仕途崎岖不平的缘故,仙人下判语说:“占卜的不错,相面的也不错,因为太夫人偏爱的缘故,削减了官职禄位到这一步罢了。”他又拜问:“偏爱的确难免,但何至于削减官职禄位?”仙人又判道:“礼书上说,继母就像母亲,那么看待前妻的儿子,应当像自己的儿子;妾生的儿子为嫡母穿丧服三年,那么看待妾生的儿子也应当像自己的儿子。而人情险恶,自己设立界限,自己所生的和别人所生的划分得就像水火的不相容。私心一起,机巧诈伪万种,小而饮食起居,大而财货田宅,没有一样不是自己所生的得到优厚的,别人所生的得到菲薄的,这已经干犯造物主的忌讳了。甚至还有离间进谗陷害,秘密运用阴谋,责骂喧嚣凌辱,不遵循礼法,使遭受毒害的忍气吞声,旁观的切齿痛恨,还唠唠叨叨地称自己所生的受到了压抑。鬼神愤怒地看着,祖先怨恨悲痛,不降祸责罚她的儿子,何以见天道的公正呢?而且人的享受,只有这个数,这里富足,那里就短缺,这是自然的道理。既然在家庭之内,恃强有所增加;自然在做官的路途上,暗中有所减损。你从兄弟那里获利多了,事物不能够两面都大,那么经历些坎坷不平又有什么可以不满的呢?”那人惶恐而退。后来亲戚当中一个女人听到了说:“这个仙人真是荒谬!前妻的儿子,依仗他年长,没有不想一口吞掉他的弟弟的;妾生的儿子,依仗他母亲的受宠爱,没有不想欺凌压倒他的兄长的。不是有母亲替他支撑抵拒,不都成为人家砧板上的鱼和肉了吗?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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