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子田 泰州任子田,名大椿,记诵博洽,尤长于三礼注疏,六书训诂。乾隆己丑,登二甲一名进士,浮沉郎署,晚年始得授御史,未上而卒。自开国以来,二甲一名进士不入词馆者仅三人。田实居其一。自言十五六时,偶为从父侍姬以宫词书扇,从父疑之,致侍姬自缢死,其魂讼于地下,子田奄奄卧疾,魂亦自追去,考问阅四五日,冥官庭鞫七八度,辨明出于无心,然卒坐以过失杀人,减削官禄,故仕途偃蹇如斯。贾钝夫舍人曰:治是狱者,即顾郎中德懋,二人先不相知,一日相见,彼此如旧识。时同在坐,亲见追话冥司事。子田对之,犹栗栗然也。 泰州人任子田,名大椿,他博闻强记,擅长于三《礼》的注疏和六书的训诂。乾隆三十四年考上二甲第一名进士,在宦海上下沉浮,一直做小京官,直到晚年才被任命为御史,还没等到上任就死了。自从开国以来,二甲第一名进士,没有进入翰林院的仅有三人,而任子田就是其中的一人。他自己说,他在十五六岁的时候,偶然为叔父的侍姬在扇子上写了宫词,叔父从而怀疑侍姬,竟使侍姬上吊自尽了。侍姬的阴魂在阴间上告,任子田也病得气息奄奄。他的灵魂被拘捕到阴间拷问,一连拷问了四五天,阴间的判官审讯了七八回,终于辨明他确实是出于无心才那样做的,然而终究因为过失杀人,被削减了官禄,所以仕途才象这般屡屡受挫。贾钝夫舍人说:“当初审理这个案子的狱官,就是顾德懋郎中。两人原来并不认识,但有一天见面,彼此都觉得面熟,象老相识一般。我当时也在座,亲眼见到他们追忆阴间发生的那些事,子田回答顾德懋时,还瑟瑟发抖呢。” 隔世之报 即墨杨槐亭前辈言,济宁一童子,为狐所昵,夜必同衾枕,至年二十余,犹无虚夕,或教之留须,须稍长辄睡中为狐剃去,更为傅脂粉。屡以符录驱遣,皆不能制,后正乙真人舟过济宁,投词乞劾治,真人牒于城隍,狐乃诣真人自诉,不睹其形,然旁人皆闻其语。自言过去生中为女子,此童为僧,夜过寺门,被劫闭窟室中,隐忍受辱者十七载,郁郁而终。诉于地下,主者判是僧地狱受罪毕,仍来生偿债,会我以他罪堕狐身,窜伏山林百余年,未能相遇,今炼形成道,适逢僧后身为此童,因得相报,十七年满,自当去,不烦驱遣也。真人竟无如之何。后不知期满果去否。然据其所言,足知人有所负,虽隔数世犹偿也。 即墨杨槐亭前辈说,济宁有一个少年被狐精昵爱,每夜都一同睡觉。到这少年长到二十多岁,仍然一夜也不空着,有人让他留胡须。胡须稍微长些,狐精就在他睡觉时剃去,更给他涂脂抹粉。屡次用符咒驱狐,都没有作用。后来正乙真人乘船路过济宁,他写信乞求真人镇治。真人往城隍那里发去一公文,狐精便找真人来诉说。看不到它的形状,但旁人都可以听到它的话。狐狸说前生我是女子,这个少年是位僧人。有天夜里路过寺庙,被他劫持,关在窟室中,隐忍受污达十七年,郁郁而死。我告到阴曹,阴曹判这个和尚在地狱受罪完后,来生还要偿债。这时我因犯其他罪投生为狐狸,在山林中过了一百多年,未能和他相遇。现在我修炼成形,正好和尚今世成为这个少年,所以我来报仇。十七年满之后我自己会离开,不必别人驱赶。真人也无可奈何。后来不知道期满后狐精走了没有。不过根据狐狸的话,足以知道人负了债,即使隔了几世也要偿还。 某翰林 同年项君廷模言,昔尝馆翰林某公家,相见辄讲学。一日,其同乡为外吏者,有所馈赠,某公自陈平生俭素,雅不需此。见其崖岸高峻,遂逡巡携归。某公送宾之后,徘徊厅事前,怅怅惘惘,若有所失,如是者数刻。家人请进内午餐,大遭诟怒,忽闻有数人吃吃窃笑之。视之无迹,寻之,声在承尘上,盖狐魁云。 与我同科取中的项廷模说:从前曾在某位翰林家教读。翰林和他一见面就大谈理学。一天,翰林一位在外地做官的同乡,送来一些礼物。翰林说自己平生节俭朴素,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。那人见翰林清高严峻,便很尴尬地把礼物拿回去了。翰林送走客人之后,在厅堂里走来走去,满脸失意的表情,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。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。家里人请他入内用午餐,被他怒声叱骂。这时忽然听到有几个人在吃吃地偷笑,环视无人,听那声音是在天花板上,大概是狐精吧。 假鬼 陈少廷尉耕岩,官翰林时为魅所扰,避而迁居,魅辄随往。多掷小帖,道其阴事,皆外人不及知者。益悚惧,恒虔祀之,一日,掷帖责其待侄之薄,且曰:不厚资助,祸且至。众缘是窃疑其侄。密约伺察,夜闻击损器物声,突出掩执,果其侄也。耕岩天性长厚,尤笃于骨肉,但曰:尔需钱可告我,何必乃尔。笑遣之归寝。由是遂安。后吴编修朴园突遭回禄,莫知火之自来,凡再徙居而再焚。余意亦当如耕岩事。朴园曰:固亦疑之,然第三次迁泉州会馆,适与客坐厅事中,忽烈焰赫然,自承尘下射。是非人所能上,亦非人所能入也。殆真魅所为矣。 大理寺少卿陈耕岩做翰林时,被鬼魅所骚扰。他为了躲避而搬家,鬼魅也随着他一起过来了。鬼魅经常投掷一些小贴子,揭露陈耕岩的隐私,都是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。于是他更加害怕,经常虔诚地祭祀。一天,鬼魅又扔下一个小帖子,责备他对待侄儿太刻薄,并且说如果不多出钱资助侄儿,灾祸就会降临。大家因此而怀疑这一切恐怕是他的侄儿干的,于是偷偷地商量好,一起观察侄儿。晚上听到打坏器物的声音,人们突然闯进去,果然是他的侄儿在捣鬼。耕岩生性宽厚待人,尤其看重骨肉之情,便说:“你如果缺钱用可明白地告诉我,何必要这样做呢?”笑着打发侄儿回去睡觉。从此,他家便安宁了。后来编修吴仆园家突然失火,没有人知道火是从什么地方来的。于是搬家,但又再失火,我认为这有可能跟陈耕岩家发生的事情相类似。吴朴园说:“我也是这样怀疑的。”但是第三次搬到泉州会馆,正与客人坐在大厅里,忽然烈火从顶棚上烧了起来,那是人上不去的地方,也是人进不去的地方,大概真的是鬼魅干的吧。 《兰亭》逸事 程也园舍人,居曹竹虚旧宅中,一夕弗戒于火,书画古器多遭焚毁。中褚河南临兰亭一卷,乃五百金所质,方虑来赎眃贩时,忽于火烬中拣得。匣及袱并癎,而书卷无一毫之损。表弟张桂岩,馆也园家,亲见之。白香山所谓在在处处,有神物护持者耶?抑成毁各有定数,此卷不在此火劫中耶?然事则奇矣,亦将来赏鉴家一佳话也。 中书舍人程也园,居住在曹竹虚的旧宅中。一天夜晚,由于不慎失火,名贵书画和古器物大都遭到焚毁,其中有褚遂良临摹的一卷《兰亭集序》是人家借去五百两银子用作抵押的,他正担心物主来赎时不好交待,忽然又在灰烬中拣得回来,匣子和包皮都被烧毁,可书卷却没损一字。当时表弟张桂岩住在程也园家中,亲眼看见了这件奇事。难道这就是白居易所说的“到处都有神明的保护”的话吗?或者还是因为成和毁各有定数,这个书卷就不该毁在这场火的浩劫之中呢?无论如何,这事确实很离奇,将来也可作为鉴赏家们很好的谈资。 鸭鸣之鬼 同年柯禺峰,官御史时,尝借宿内城友人家,书室三楹,东一室隔以纱厨,扃不敢启,置榻外室南牖下,睡至半夜,闻东室有声如鸭鸣,怪而谛视。时明月满窗,见黑烟一道,从东室门隙出,著地而行,长可丈余,蜿蜓如巨蟒,其首乃一女子,鬟鬟俨然。昂而仰视,盘旋地上,作鸭鸣不止。禺峰素有胆,拊榻叱之,徐徐却行,仍从门隙眆而入。天晓以告主人,主人曰:旧有此怪,或数年一出,不为害,亦无他休咎。或曰:未买是宅前,旧主有侍姬死此室,未知其审也。 与我同科取中的柯禺峰,在做御史时,曾寄住在内城友人家里。那家有三间书房,东面一间用纱橱隔开,锁着门。他就在外间的南窗下设榻而眠。睡到半夜时,听到东间有鸭叫一样的声音,觉得奇怪,就仔细地观察。当时明亮的月光照着窗户,只见有一道黑烟从东间门缝中钻出,着地而行,大约有一丈多长,蜿蜒着像条巨蟒。黑烟的头部却是一个女子,头髻鬓发清晰可见,抬头仰视,身子盘旋在地上,不停地发出鸭叫的声音。禺峰向来胆大,就拍着床大声呵斥。那黑烟慢慢地退后,仍从门缝中缩了进去。天亮后,禺峰将这事告诉友人。友人说:“以前是有这个妖怪,几年出现一次,不危害人,也没有其他吉凶之事。”有人说:“没买这座住宅之前,老房主有个侍妾在这个房间里被幽禁而死。”不知是否真实。 前愚后智 胥魁有善博者,取人财犹探物于囊,犹不持兵而劫夺也,其徒党密相羽翼,意喻色授,机械百出,犹臂指之相使,犹呼吸之相通也。盐竖多财者,则犹鱼吞饵,犹雉遇媒耳。如是近十年,橐金巨万,俾其子贾于长芦,规什一之利。子亦狡黠,然冶荡好渔色,有堕其术而破家者,衔之次骨。乃乞与偕往,而阴导之为北里游,舞衫歌扇,耽志忘归,耗其赀十之九。胥魁微有所闻,自往检校,已不可收拾矣。论者谓事虽人谋,亦有天道。仇者之动此念,殆神启其心欤?不然,何前愚而后智也。 有个官府差役的头目擅长赌博,赢别人的钱就好像探囊取物,如同不持兵器的抢劫。他和下属同党勾结,在赌场上暗示授意,狡诈万端,配合得就像指挥自己的手臂手指,就像呼吸相通。那些头脑稍笨的有钱人,就像鱼儿吞食诱饵,野鸡遇上猎人用来诱引的鸡儿。这样干了近十年,他积累了巨万资金,于是派儿子去长芦做买卖,当商人。他的儿子也很狡猾,不过淫荡贪色。有个曾堕入他们的圈套而破家的人,对他们有刻骨的仇恨,于是请求和他一同前去,而暗地里带他去妓院,满眼舞衫歌扇,令他沉溺其中不想归家,他的资财竟耗费了十分之九。他的父亲稍稍听到了一些传闻,亲自去查看,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。人们评论说,这事虽然是人谋,但也有天意。报仇的人动这个念头,大概是神的启发吧?不然,为什么他以前那么傻而后来那么精呢? 狐生子 故城刁飞万言,其乡有与狐女生子者,其父母怒谇之,狐女涕泣曰:舅姑见逐,义难抗拒,但子未离乳,当且携去耳。越两岁余,忽抱子诣其夫曰:儿已长,今还汝,其夫遵父母戒,掉首不与语。狐女太息,抱之去。此狐殊有人理。但抱去之儿,不知作何究竟?将人所生者仍为人,庐居火食,混迹闾阎欤?抑妖所生者仍为妖,幻化通灵,潜踪墟墓欤?或虽为妖,而犹承父姓,长育子孙,在非妖非人之界欤?虽为人,而犹依母党,往来窟穴,在亦人亦妖之间欤?惜见首不见尾,竟莫得而质之。 据故城人刁万飞说,他的家乡有个人,与狐女生了孩子,他的父母因此而怒骂他。狐女哭着说:“公公婆婆都要赶我走,按道理我实在不应该抗拒。但孩子还小,还需我喂奶,所以我暂时把孩子也一起带走。”过了两年多,狐女忽然抱着孩子来了,她对丈夫说:“儿子现在已经长大了,我把他还给你。”她的丈夫遵从父母的训诫,转过头不和她说话。狐女叹息着把孩子抱走了。这个狐女还真有人性,但把儿子抱走,不知道孩子将来会怎么样。认为人所生的仍然是人,而让他居住在房屋里,吃煮熟的食物,和人群呆在一块呢?还是认为妖所生的仍然是妖,变幻通灵,隐迹在荒郊野外的废墟坟墓之中?或者虽然是妖,但继承了父亲的姓氏,长大后生儿育女,处在非人非妖的境界?还是虽然是人但却依恋母亲,和母亲的同类在一起,来往于洞穴,处在是人是妖之间的境界?只可惜这种事情只知道开头,不知道结尾,竟然不知怎么去打听。 腹负将军 同年蒋心余编修言,其乡有故家废宅,往往见艳女靓妆,登墙外视。武生王某,粗豪有胆,竟携被独宿其中,冀有所遇。至夜半寂然,乃拊枕自语曰:人言此宅有狐女,今何往耶?窗外小声应曰:六娘子知君今日来,避往溪头看月矣。问汝为谁,曰:六娘子之婢。又问何故独避我,曰:不知何故,但云畏见此腹负将军,亦不解为何语也。王后每举以问人曰:腹负将军是武职几品?莫不粲然。后问其乡人,曰:实有其人,亦实有其事,然竟旁皇尽夜,一无所见耳。其语则心余所点缀也。心余好诙谐,理或然欤。 与我同科取中的蒋心余编修说:他家乡有座大户人家废弃的宅院,常常见到有美貌女子打扮得很漂亮,在墙头向外张望。有个姓王的武夫,为人粗野豪放,且有胆量,竟自带了被子一个人到宅院过夜,希望能有艳遇。他等到半夜,还不见动静,就拍着枕头自言自语道:“别人说这房子里有狐女,现在到哪儿去了呢?”只听窗外有人小声答道:“六娘子知道你今天来,避到溪头赏月去了。”王问道:“你是谁?”又听答道:“我是六娘子的丫环。”又问:“为什么单要避我?”答道:“我也不知为什么,只听说是怕见这腹负(少谋略)将军。”王也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,后来经常拿这话回别人:“腹负将军是几品武官?”被问的人听后都哈哈大笑。我后来问他的同乡人,答说:“这是真人真事。但王某只是徘徊了一夜,什么也没看到。那些话却是心余虚构的。”心余生性诙谐,可能真是那么回事哩! 虎神 先母张太夫人,尝雇一张媪司爨,房山人也,居西山深处。言其乡有极贫弃家觅食者,素未出外,行半日则迷路。石径崎岖,云阴晦暗,莫知所适,姑坐枯树下,俟天明辨南北。忽一人自林中出,三四人随之,并狰狞伟岸,有异常人,心知非山灵,即妖魅,度不能隐避,乃投身叩拜,泣诉所苦。其人恻然曰:尔勿怖,不害汝也。我是神虎,今为诸虎配食料,待虎食人,尔收其衣物,即自活矣。因引至一处,激然长啸,众虎岔集,其人举手指挥,语啁哳不可辨。俄俱散去,惟一虎留伏丛莽间,俄有荷担度林者,虎跃起欲搏,忽避易而退。少顷,一妇人至,乃搏食之,捡其衣带,得数金,取以付之,且告曰:虎不食人,惟食禽兽。其食人者,人而禽兽者耳。大抵人天良未泯者,其顶上必有灵光,虎见之即避;其天良澌灭者,灵光全息,与禽兽无异,虎乃得而食之。顷前一男子凶暴无人理,然攘夺所得,犹恤其寡嫂孤侄,使不饥寒,以是一念,灵光煜煜如弹丸,故虎不敢食;后一妇人,弃其夫而私嫁,尤虐其前妻之子,身无完肤。更盗后夫之金,以贻前夫之女,即怀中所携是也。以是诸恶,灵光消尽,虎视之非复人身,故为所啖尔。今得遇我,亦以善事继母,辍妻子之食以养,顶上灵光高尺许,故我得而诱之,非以尔叩拜求哀也。勉修善业,当尚有后福。因指示归路,越一日夜,得至家。张媪之父与是人为亲串,故得其详。时家奴之妇,有虐使其七岁孤侄者,闻张媪言,为之少戢。圣人以神道设教,信有以夫。 先母张太夫人,曾雇了一位姓张的老太太做饭。她是房山人,住在西山深处。她说她乡里有个极穷的人离家外出去找活计,因为没出过门,走了半天便迷了路。石路曲折崎岖,云遮晦阴,不知往哪儿走。他就坐在一棵树底下,等天亮了认清方向再说。忽然一个人从林子里出来,三四个人跟随着。这些人相貌狰狞、身材高大,和平常人不同,他知道这些人不是山神就是妖魅,估计已不能躲藏,就躬身下拜,哭着说了他的苦处。那人同情地说:“你不要害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我是虎神,今天来给老虎们分配吃的。等虎吃了人,你把人的衣物收起来,就可以养活自己了。”于是把他引到一个地方,神虎高声长啸,众虎从各处汇集到了一起。虎神抬手指挥,语声特别,听不懂。一会儿群虎散去,只有一只虎留下来伏在草丛里。不久有个挑担子的人走过树林,虎跳起来要吃他,可忽又避开退下。过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妇人,虎便捉住她吃了。虎神捡起妇人的衣物,里面有几两银子,取了给他,告诉他说:“虎不吃人,只吃禽兽。那些被吃的人,是人中的禽兽。一般天良未泯的人,他的头上一定有灵光,虎见了就避开了。那些丧尽天良的人,灵光全消失了,和禽兽没什么差别,虎便抓来吃了。刚才那个男子,虽然凶暴没有人性,但抢夺到东西,还用来抚恤他的寡嫂和孤侄,使他们不受寒挨饿。因此他的灵光莹莹像弹丸大小,虎便不敢吃。后来的那个妇人,抛弃丈夫私嫁,还虐待他丈夫前妻的孩子,打得他体无完肤。又偷后夫的钱给前夫的女儿,就是她怀中携带的那些银子。因为这些罪恶,她的灵光消尽,虎所见的她不再是人身,所以就吃了她。你今天能遇到我,也是因为你能很好地侍奉继母,省下妻子的口粮来供养她,头顶上的灵光有一尺多高,所以我叫虎来帮助你。并不是因为你叩拜我求我的缘故。好好办善事,还会有后福。”说完指示方向让他回去。他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家。张老太太的父亲和这个人是亲戚,所以知道这些事情。当时一个家奴的妻子虐待她七岁的孤侄,听了张老太太的话,行为有些收敛。圣人通过神道来教化世人,确实是有道理的。 鬼火 磷为鬼火。博物志谓战血所成,非也。安得处处有战血哉。盖鬼者人之余气也。鬼属阴,而余气则属阳。阳为阴郁,则聚而成光。如雨气至阴,而萤火化;海气至阴,而阴火然也。多见于秋冬而隐春夏,秋冬气凝,春夏气散故也。其或见于春夏者,非幽房废宅,必深岩幽谷,皆阴气常聚故也。多在平原旷野,薮泽沮洳,阳寄于阴,地阴类,水亦阴类,从其本类故也。先兄晴湖,尝同沈丰功年丈夜行,而磷火在高树岭,青荧如炬,为从来所未闻。李长吉诗曰:多年老県成木魅,笑声碧火巢中起。疑亦曾睹斯异,故有斯咏。先兄所见或木魅所为欤。 磷就是鬼火,《博物志》中说是战场上的血化成的。不对,怎么可能处处都有战场上的血呢?鬼是人的余气,鬼属阴,而余气则属阳,阳气被阴气所压抑,就凝聚而发出光来。就像雨气极阴,会化生莹火,海气极阴会燃起阴火一样。鬼火多在秋冬出现,春夏则不常见。这是因为秋冬时阴气凝结,春夏阴气涣散。有人春夏时也见到了鬼火,那不是在幽闭的房子、废弃的宅院,就是在深山幽谷,这都是阴气经常聚在一起的地方。鬼火还多见于平原旷野中的荒沼泽潭。这是因为阳气寄居于阴气中,地属阴类,水也属阴类,物聚于同类的缘故。先兄晴湖曾和沈丰功老伯夜行,而磷火高高的在树顶上,青莹莹的如火炬。这是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的。李长吉在诗中说:“多年老鸮成木魅,笑声碧火巢中起。”可能他也见过这种怪异现象,所以才有这种诗句。先兄见到的,或许是木魅变的。 奇砚 贾人持巨砚求售,色正碧而红斑点点如血,沁试之,乃滑不受墨,背镌长歌一首曰:祖龙奋怒鞭顽石,石上血痕胭脂赤,沧桑变幻几度经,水舂沙蚀存盈尺,飞花点点粘落红,芳草茸茸眎嫩碧,海人漉得出银涛,鲛客咨嗟龙女惜,云何强遣充砚材,如以嫱施司眏眐,凝脂原不任研磨,镇肉翻成遭弃掷--客问镇肉事,判曰:出梦溪笔谈。音难见赏古所悲,用弗量才谁之责,案头米老玉蟾蜍,为汝伤心应泪滴。后题康熙己未重九,餐花道人降乩,偶以顽砚请题,立挥长句,因镌诸砚背,以记异。款署奕癫二字,不著其姓,不知为谁。餐花道人亦无考,其词感慨抑郁,不类仙语,疑亦落拓之才鬼也。索价十金,酬以四,不肯售,后再问之,云四川一县令买去矣。 商人拿着一方巨砚出售,巨砚颜色纯青,有点点红斑,如同血渗进去一般。有人试用一下,则平滑不着墨汁。巨砚的背面刻着一首长歌:“祖龙奋怒鞭顽石,石上血痕胭脂赤。沧桑变幻几度经,水舂沙蚀存盈尺。飞花点点粘落红,芳草茸茸挼嫩碧。海人漉得出银涛,鲛客咨嗟龙女惜。云何强遣充砚材,如以嫱施司洴澼。凝脂原不任研磨,镇肉翻成遭弃掷。(原注:有人问镇肉事,写道:“事出于《梦溪笔谈》。”音难见赏古所悲,用弗量才谁之责。案头米老玉蟾蜍,为汝伤心应泪滴。”后题:“康熙已未重年重阳节,餐花道人降乩,偶尔拿石砚请他题写,马上就写下了这首长诗。因此将诗刻在砚背,作为这桩异事的纪念。”落款是“奕燽”二字,没有写姓,不知是什么人,餐花道人也无从考证。诗中的词语感慨忧郁,不似仙人之语,怀疑是个落拓不得志的才鬼。商人索价十两,还价到四两,他不肯出售。后来再问这个商人,他说那方巨砚已经被四川的一个县令买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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