滴血验亲 从孙树森言,晋人有以资产托其弟而行商于外者,客中纳妇,生一子,越十余年,妇病卒,乃携子归。弟恐其索还资产也,诬其子抱养异姓,不得承父业,纠纷不决,竟鸣于官。官故愦愦,不牒其商所问其赝,而依古法滴血试,幸血相合,乃笞逐其弟。弟殊不信滴血事,自有一子,刺血验之果不合,遂执以上诉。谓县令所断不足据。乡人恶其贪媢,无人理。佥曰:其妇夙与其私昵,子非其子,血宜不合。众口分明,具有征验,卒证实奸状,拘妇所欢鞫之,亦俯首引伏,弟愧不自容,竟出妇逐子,窜身逃去,资产反尽归其兄,闻者快之。按陈业滴血,见汝南先贤传。则自汉已有此说。然余闻诸老吏曰:骨肉滴血必相合,论其常也;或冬月以器置冰雪上,冻使极冷,或夏月以盐醋拭器,使有酸咸之味,则所滴之血,入器即凝,虽至亲亦不合,故滴血不足成信谳。然此令不刺血,则商之弟不上诉,商之弟不上诉,则其妇之野合生子,亦无从而败。此殆若或使之,未可全咎此令之泥古矣。 侄孙纪树森说:山西有个人把家产都托付给弟弟,自己出外经商去了。他旅居在外,娶了妻子,生了一个儿子。过了十多年,妻子有病去世了,商人带着儿子返回老家。他的弟弟害怕他讨还资产,就诬告说哥哥带回来的孩子是抱养的,不能继承父业。兄弟俩为此闹得不可开交,只得告到官府。县令是个昏庸的官,他没有仔细审问商人有关问题的真假,而是依据传统的滴血法来作试。幸好父子的血相合,县令便把商人的弟弟揍了一顿板子,赶走了。商人的弟弟不相信滴血的事,他也有一个儿了,便刺血相验,果然他与儿子的血不相合。于是,他就以此做为证据,说县令的判断是不足为凭的。乡里人都厌恶他贪婪,没有人性,便向官府作证说:“他媳妇以前跟某人相好,那儿子根本不是他的,因此血也不合。”众口一词,又有证据,奸情确凿。拘来他妻子的相好一审,对方也低头认罪。商人的弟弟羞愧无地自容,竟然休了妻子赶走了儿子,自己也弃家外逃,连他的那份家产也一同归了他的哥哥。听说此事的人无不称快。陈业滴血辨认兄长骸骨的故事,见于《汝南先贤传》,可见从汉朝以来就有用滴血法辨认血缘关系的说法。然而我听一位老吏说:“亲骨肉的血必能相互融合,这是在就一般情况而言。如果在冬天把验血的容器放在冰雪上,冻得使它极凉;或者在夏天用盐醋擦拭容器,使容器有酸咸的味道,那么所滴的血一接触容器,就会马上凝结,即使是骨肉至亲的血也不会相合。所以用滴血验亲法断,并不能断得完全正确。”但是这位县官如果不使用滴血法,那么商人的弟弟就不会上诉,而他妻子私通生孩子的事就不会败露。也许有什么神秘的原因所驱使,不可完全责备这位县官拘泥于古法。 神蟒 都察院蟒,余载于滦阳消夏录中,尝两见其蟠迹,非乌有子虚也。吏役畏之,无敢至库深处者。壬子二月,奉旨修院署,余启库检视,乃一无所睹,知帝命所临,百灵慑伏矣。院长舒穆噜公因言,内阁学士札公祖墓亦有巨蟒,恒遥见其出入曝鳞,墓前两槐树,相距数丈,首尾各挂于一树,其身如彩虹横亘也。后葬母卜圹,适当其地,祭而祝之,果率其族类千百,蜿蜓去。葬毕乃归。去时其行如风,然渐行渐缩,乃至长仅数尺,盖能大能小,已具神龙之技矣。乃悟都察院蟒,其围如柱,而能出入窗棂中,隙才寸许,亦犹是也。是月与汪蕉雪副宪同在山西马观察家,遇内务府一官言,西十库贮硫黄处亦有二蟒,皆首矗一角,鳞甲作金色,将启钥,必先鸣钲。其最异者,每一启钥,必见硫黄堆户内,磊磊如假山,足供取用,取尽复然。意其不欲人入库,人亦莫敢入也。或曰即守库之神,理或然欤?山海经载诸山之神,蛇身鸟首,种种异状,不必定作人形也。 都察院出现蟒蛇的事,我在《滦阳消夏录》中记载过,并曾经两次见到它蟠踞的痕迹,并非凭空虚构的。衙署中的差役害怕蟒蛇,没有一个人敢走到库房深处的。壬子年二月,我奉旨维修都察院房屋,亲自打开仓库检查,却什么都没有看到。大概是皇帝命令所到的地方,各种生灵都害怕地躲开了。院长舒穆噜公说,内阁学士札大人的祖坟墓地也有巨蟒,经常远远看到它出来晒太阳。墓前有两株槐树,相距几丈远,大蟒蛇的头和尾各挂在一株树上,蛇身像彩虹一般横挂空中。后来埋葬母亲时,墓地刚好在那个地方,便祭祀祈祷,果然见大蟒蛇带着成千上百的蛇蜿蜒离去。等他母亲葬礼结束,蟒蛇才回来。大蟒蛇行走时,快得像风一样。不过一面行走,一面缩小,最后缩到只有几尺长。这蟒蛇能大能小,已经有神龙的技能了。于是醒悟到都察院的蟒蛇,粗得像柱子一样,却能在窗棂中出出进进,那缝隙只有一寸来阔,也是神龙的技能啊。这个月,我与副宪汪蕉雪在山西马观察家,遇到内务府的一位官员。据这位官员说,内务府西十库中藏有硫黄的地方,也有两条蟒蛇,头上都长出一只角,全身布满金色的鳞片。为了安全,开库取硫黄时,必先打铃,使蟒蛇听到铃声后躲避。最奇怪的是,每次开库。必见门内硫黄堆积如山,足够取用;用完了又堆得满满的。料想它是不要人进入库房,所以人也不敢随便进去。有人说这就是守库之神,从道理上说,或者是的。《山海经》中记载的许多山神,或蛇身,或鸟首,形状怪异,不必一定像人的样子。 孝子至情 先兄晴湖言,有王震升者,暮年丧爱子,痛不欲生,一夜偶过其墓,徘徊凄恋不能去,忽见其子独坐陇头,急趋就之,鬼亦不避,然欲握其手,辄引退,与之语,神意索漠,似不欲闻。怪问其故,鬼哂曰:父子宿缘也,缘尽则尔为尔,我为我矣,何必更相问讯哉。掉头竟去。震升自此痛念顿消。客或曰:使西河能知此义,当不丧明。先兄曰:此孝子至情,作此变幻,以绝其父之悲思,如郗超密札之意耳。非正理也。使人存此见,父子兄弟夫妇,均视如萍水之相逢,不日趋于薄哉。 我去世的哥哥晴湖曾说:王震升晚年失去了爱子,痛不欲生。一天夜里他偶尔路过儿子的坟墓,便徘徊留恋不忍离去。忽然他看见儿子独自坐在田陇尽头,便急忙跑过去。鬼也不避他。他想握儿子的手,鬼便后退。他和儿子说话,儿子却非常冷漠,仿佛不愿听下去的样子。他感到奇怪,便问怎么回事。鬼嘲笑道:“父子之情,不过是宿缘,如今缘份已尽,你就是你,我就是我,又何必反复追问呢!”说完掉头就走了。王震升便不再思念儿子了。有客人说:“如果西河的子夏能明白这个道理,也不会失明了。”晴湖说:“这是孝子的至情,做这样的变幻,就是要断绝父亲对他的思念之情。这与晋人郗超让人呈密信的用意一样,但这不是按常理采用的方法。如果每人心中都存有这个念头,那么父子、兄弟、夫妻之间的情谊都被看作萍水相逢,人情不是越来越淡薄了吗!” 私祭 某公纳一姬,姿采秀艳,言笑亦婉媚,善得人意,然独坐则凝然若有思。习见亦不讶也。一日称有疾,键户昼卧,某公穴窗纸窥之,则涂脂傅粉,钗钏衫裙一一整饬,然后陈设酒果,若有所祀者,排闼入问,姬蹙然敛衽跪曰:妾故某翰林之宠婢也。翰林将殁,度夫人必不相容,虑或鬻入青楼,乃先遣出,临别切切私嘱曰:汝嫁我不恨,嫁而得所我更慰,惟逢我忌日,汝必于密室,靓妆私祭我,我魂若来,以香烟绕汝为验也。某公曰:徐铉不负李后主,宋主弗罪也,吾何妨听汝。姬再拜,炷香,泪落入俎。烟果袅袅然三绕其颊,渐蜿蜒绕至足。温庭筠达摩支曲,捣麝成尘香不灭,拗莲作寸丝难绝,此之谓欤?虽琵琶别抱,已负旧恩,然身去而心留,不犹愈于同床各梦哉。 某公纳得一姬,不但姿貌秀丽,连言谈举止也很迷人,而且十分善解人意。可是,每当她独自静坐时,就会凝神发呆,若有所思。某公司空见惯,也没感到惊讶。一天,她自称有病,关起门户来昼卧在床。某公在室外挖破窗纸向室内窥视,见她涂脂敷粉,戴好钗钏,穿上衫裙,周身上下一一精心打扮妥当,然后陈设酒果,似乎要祭祀什么人的亡灵。某公推门而入,盘问她要干什么。她紧皱眉头,整了整衣袖跪在地上说:“妾原来是某位翰林最宠爱的丫头。翰林临终前,揣度身后夫人必定不会容我,担心我会被卖入青楼,于是就提前安排我出了府门。临别时,他情恳意切地私嘱我说:‘你嫁人我毫无怨恨,嫁得其所更是我的欣慰。只是希望每逢我的忌日,你一定要在密室中靓妆私自祭祀我。我的灵魂如果前来,就用香烟缠绕在你的周围,作为验证。’”某公说:“徐铉最后都不背叛李后主,宋朝的君王没有怪罪他。我成全你又有何妨!”于是,她开始焚香拜祀。想起翰林的深情厚爱,不禁泪水纷纷,落到了供桌上。果然,袅袅香烟围着她的面颊绕了三周,并逐渐蜿蜒向下,一直缠绕到双足。温庭筠的《达摩支曲》说:“捣麝成尘香不灭,拗莲作寸丝难绝。”就是描写的这种情况呀!虽然这女子已经再嫁了人,已辜负了旧主的恩情,但是,身体虽然离去,感情长久保留。这不比同床异梦的夫妻强得多吗? 自制 交河一节妇建坊,亲串毕集,有表姊妹自幼相谑者,戏问曰:汝今白首完贞矣,不知此四十余年中,花朝月夕,曾一动心否乎?节妇曰:人非草木,岂得无情,但觉礼不可逾,义不可负,能自制不行耳。一日,清明祭扫毕,忽似昏眩,喃喃作呓语,扶掖归,至夜乃苏。顾其子曰:顷恍惚见汝父,言不久相迎,且劳慰甚至,言人世所为,鬼神无不知也。幸我平生无瑕玷,否则黄泉会晤,以何面目相对哉。越半载,果卒。此王孝廉梅序所言。梅序论之曰:佛戒意恶,是铲除根本工夫,非上流人不能也。常人胶胶扰扰,何念不生,但有所畏而不敢为,抑亦贤矣。此妇子孙,颇讳此语,余亦不敢举其氏族。然其言光明磊落,如白日青天,所谓皎然不自欺也,又何必讳之。 交河县为一位守节的寡妇女建了牌坊,亲戚们都来了,有一位表姐妹从小就和她戏谑,开玩笑地说:“如今你是守节到白头,不知在这四十年的岁月中,面对晨花夕月,你能一点不动心吗?”节妇回答:“人不是草木,哪能没情?但我觉得不能越礼,不能负义,因此能够克制自己,不干违背礼义的事。”有一天是清明节,祭扫坟墓完毕,这位节妇忽然感到眩晕,喃喃地说起胡话来。人们将她搀扶回家,到了夜间,才清醒过来。她对儿子说:“刚才恍惚中看见了你父亲。他说不久就要来接我,还说了很多安慰我的话,说人世间的所做所为,鬼神没有不知道的。幸好我这一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不然,有何脸面在九泉之下去与他相见!”过了半年,她果然死去了。这是举人王梅序对我说的。王梅序评论说:“佛教要人戒除意念中的恶,这是铲除邪恶的根本工夫。不是品行高尚的人就做不到这一点。普通人各种关系交叉缠绕,什么念头没有?只因有所畏惧,而不敢乱来。能做到这一点,也可以算作是有品德的人了。这个节妇的子孙,有点忌讳别人讲节妇所说的话,所以我也不敢披露他们的姓名和家族。但是她的话光明磊落,如同白日青天,正所谓纯洁高尚,毫不隐藏,又何必忌讳呢!” 鼠穴 姚安公监督南新仓时,一廒后壁无故圮,掘之,得死鼠近一石,其巨者形几如猫。盖鼠穴壁下,滋生日众,其穴亦日廓,廓至壁下全空,力不任而覆压也。公同事福公海曰:方其坏人之屋以广己之宅,殆忘其宅之托子屋也耶?余谓李林甫杨国忠辈尚不明此理,于鼠乎何尤。 我的父亲姚安公任南新仓监督时,仓库的后墙无故倒塌了。挖开来一看,发现死鼠足有一石多,大的体形几乎像猫那样大。这是因为老鼠长期在这墙下打洞,繁殖得越来越多,洞也越打越大,以至于这垛墙下全被掏空了。地面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,终于倒塌了。先父的同事福海说:“当老鼠破坏别人房屋,扩大自己的洞穴时,可能忘了自己的洞穴依赖房屋而存在的吧?”我认为,李林甫、杨国忠之流尚且不明白这番道理,又怎么能苛求老鼠呢! 劫数 先曾祖润生公,尝于襄阳见一僧,本惠登相之幕客也,述流寇事颇悉,相与叹劫数难移。僧曰:以我言之,劫数人所为,非天所为也。明之末年,杀戮淫掠之惨,黄巢流血三千里不足道矣。由其中叶以后,官吏率贪虐,绅士率暴横,民俗亦率奸盗诈伪,无所不至。是以下伏怨毒,上干神怒,积百年冤愤之气,而发之一朝。以我所见闻,其受祸最酷者,皆其稔恶最甚者也。是可曰天数耶?昔在贼中,见其缚一世家子跪于帐前,而拥其妻妾饮酒,问敢怒乎,曰不敢。问愿受役乎?曰愿,则释缚使行酒于侧。观者或太息不忍,一老翁陷贼者曰:吾今乃始知因果,是其祖尝调仆妇,仆有违言,捶而缚之槐,使旁观与妇卧也。即是一端,可类推矣。座有豪者曰:巨鱼吞细鱼,鸷鸟搏群鸟,神弗怒也,何独于人而怒之?僧掉头曰:彼鱼鸟耳,人鱼鸟也耶?豪者拂衣起。明日,邀客游所寓寺,欲挫辱之,已打包去壁,上大书二十字曰:尔亦不必言,我亦不必说,楼下寂无人,楼上有明月。疑刺豪者之阴事也。后豪者卒覆其宗。 我曾祖父润生公,曾在襄阳遇见一个僧人,本来是明末流寇首领惠登相幕下的僚属,讲述流寇的事相当详细,大家都感叹劫数难逃。僧人说:“按我的看法,劫数是人自己造成的,并非上天所为。明朝末年,杀人奸淫抢掠的残酷,连黄巢那时所谓杀人流血三千里,都不能相比拟。原因是明朝中叶以后,官吏都贪污枉法,地主富豪都残暴横行,社会风气也都是奸诈偷窃欺骗成风,无所不至。所以下面百姓蕴积着怨恨,上面引起天神的愤怒,百多年来积下的冤枉怨愤的怒气,一下子发作起来。从我所见所闻来说,受到最残酷的灾祸的人,都是作恶最多的人。这能说是天命吗?那时我在流寇队伍里,看到他们绑住一个贵族官僚的公子,要他跪在军营帐篷前面,他们却抱着他的妻子姬妾饮酒,还问这个公子:‘你敢生气吗?’公子说:‘不敢。’又问:‘你愿意做奴才吗?’答说:‘愿意。’于是给公子松绑,叫他在旁边斟酒侍候。看到的人中,有人感叹,觉得于心不忍。有一个被困在流寇中的老人说:‘我今天才明白因果报应了。’原来这个公子的祖父曾经调戏仆人的老婆,仆人发牢骚,被主人打了一顿,绑在槐树上,让他在旁边看着主人和自己老婆睡觉。就从这一件事,可以类推其他了。”一位在座的富豪说:“大鱼食小鱼,老鹰抓小鸟,上天都不谴责,为什么光是谴责人呢!”僧人转过头去说:“那些是鱼类、鸟类,难道人是鱼是鸟(畜生)吗?”富豪生气地站起来走了。第二天,这富豪找了一批打手,冲到僧人寄住的寺院,想羞辱僧人一番。谁知僧人已经带着包裹离开了,只见墙上写有二十个大字:“尔亦不必言,我亦不必说。楼下寂无人,楼上有明月。”大家疑心这是讽刺富豪暗中干的坏事。后来,这个富豪终于出事,被灭了族。 溺尸握粟 有郎官覆舟于卫河,一姬溺焉,求得其尸,两掌各握粟一掬。咸以为怪,河干一叟曰:是不足怪也,凡沉于水者,上视暗而下视明,惊惶瞀乱,必反从明处求出,手皆掊土,故检验溺人,对十指甲有泥无泥,别生投死弃也。此先有运粟之舟沉于水底,粟尚未腐,故掊之盈手耳。此论可谓入微。惟上暗下明之故,则不能言其所以然。按张衡灵宪曰:日譬犹火,月譬犹水,火则外光,水则含景。又刘邵人物志曰:火日外照,不能内见,金水内映,不能外光。然则上暗下明,固水之本性矣。 有一艘载郎中家眷的船在卫河上倾覆,他的一位侍姬溺水而死。把她的尸体打捞上来,发现她的两只手各攥着一把米,人们都感到很奇怪。河岸上的一位老人说:“这可一点儿也不奇怪。凡是沉到水里的人,往上看黑暗,往下看明亮。惊恐慌乱之中,只想从往亮的地方逃生,溺水者都攥着两把泥。所以,检验淹死的人,就看十个指甲里有没有污泥来分别是自己投水还是死后弃尸水中。这儿原先沉了一艘运粮船,米还没有完全腐烂。所以死者就攥了两把米。”这一分析可以说细致入微。只是上暗下明这一说法,还不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。张衡在《灵宪》篇中说:“太阳好比是火,月亮好比是水。火的光芒外露,水则内蕴其中(收纳外面景物)。”刘劭在《人物志》一文中说:“火焰、太阳向外发光,不能见到内部;金属和水,向内反映事物,不能向外发光。”那么,上面黑暗,下面明亮,原是水的本性了。 程念伦名思孝,乾隆癸酉甲戌间,来游京师,弈称国手,如皋冒祥珠曰:是与我皆第二手,时无第一手,遽自雄耳。一日,门人吴惠叔等扶乩,问仙善弈否,判曰能。问肯与凡人对局否,判曰可。时念伦寓余家,因使共弈,凡弈谱以子记数,象戏谱以路记数,与乩仙弈,则以象戏法行之,如纵第九路横第三路下子,则判曰九三,余皆仿此。初下数子,念伦茫然不解,以为仙机莫测也,深恐败名,凝思冥索,至背汗手颤,始敢应一子,意犹惴惴。稍久,似觉无他异,乃放手攻击,乩仙竟全局覆没,满室哗然。乩忽大书曰:吾本幽魂,暂来游戏,托名张三丰耳,因粗解弈,故尔率答,不虞此君之见困,吾今逝矣。惠叔慨然曰:长安道上,鬼亦诳人。余戏曰:一败即吐实,犹是长安道上钝鬼也。 程念伦,名思孝,载乾隆十八、十九年间来到京师游历,他喜欢下棋,堪称国手。如皋人冒祥诛说:“他和我都是二流棋手,因为当时没有一流高手,所以就称雄一时罢了。”一天,我的学生吴惠权等人扶乩招仙,众人问:“仙人善于对弈吗?”乩仙判说:“能。”又问:“肯与凡人对一局吗?”乩仙判说:“可以。”当时程念伦住在我家,因此让他去与乩仙下棋。(凡是棋谱,都以子数来计算。模仿下棋的记谱,则以路计数。和乩仙下棋,就以路计数进行。例如在纵第九路横第三路下子,乩仙就说“九三。”其余都是这样下法。)刚下几个子的时候,程念伦茫然不解,以为仙机莫测,唯恐失败坏了自己的名声,凝思苦索,汗流夹背,手发着颤,好不容易才敢应落一子,落子后还惴惴不安。时间稍微一长,似乎觉得乩仙并无高深技能,于是放手攻击。乩仙越战越败,竟全局覆灭,满室哗然。乩仙忽然大笔写道:“我本是个幽魂,偶尔间来玩玩,假冒张三丰的名字而已。因为自己懂点棋艺的皮毛,随便答应和你下棋。想不到这位先生杀败了我,我现在告辞了!”吴惠叔感叹地说:“京城里面,连鬼也会骗人!”我开玩笑说:“棋输了马上讲老实话,还是京城里的钝鬼呀!” 申诩 景州申谦居先生讳诩,姚安公癸巳同年也,天性和易,平生未尝有忤色。而孤高特立,一介不取,有古狷者风。衣必缊袍,食必粗粝,偶门人馈祭肉,持至市中易豆腐,曰:非好苟异,实食之不惯也。尝从河间岁试归,使童子控一驴,童子行倦,则使骑而自控之。薄暮遇雨,投宿破神祠中,祠止一楹,中无一物,而地下芜秽不可坐,乃摘板扉一扇横卧户前。夜半睡醒,闻祠中小声曰:欲出避公,公当户不得出。先生曰:尔自在户内,我自在户外,两不相害,何必避。久之又小声曰:男女有别,公宜放我出。先生曰:户内户外即是别,出反无别。转身酣睡。至晓,有村民见之,骇曰:此中有狐,尝出媚少年,人入祠辄被瓦砾击,公何晏然也。后偶与姚安公语及,掀髯笑曰:乃有狐欲媚中谦居,亦大异事。姚安公戏曰:狐虽媚尽天下人,亦断不到君。当是诡状奇形,狐所未睹,不知是何怪物,故惊怖欲逃耳。可想见先生之为人矣。 景州人申谦居,名诩,是与我父亲姚安公同在康熙五十二年中的举人,申先生天性温和,一生没有发过脾气,但他孤高自赏,一尘不染,具有古君子之风。他穿的必是粗麻袍子,吃的必是粗茶淡饭。偶尔他的学生把祭祀用过的肉送给他,他却把肉拿到市上去换豆腐。他说:“不是我好与众不同,实在是我吃不惯这些东西。”一次他从河间参加岁试归来,叫小童牵着驴。小童疲倦了,他就让小童骑驴,自己牵着走。天色将晚,又下起雨来,他们只好投宿在一所破庙里。这座破庙里只一间房子,屋里什么也没有,地面上污秽不堪。他摘下一扇门板,横躺在门前。半夜醒来,他听到庙里有人轻声说:“我想出去回避您,可您在门口挡着,出不去。”申谦居说:“你在屋里,我在屋外,互不影响,何必回避呢。”呆了一会儿,又听到屋内小声说:“男女有别,还请您放我出去。”申先生说: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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