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士书册 安中宽言,有人独行林莽间,遇二人,似是文士吟哦而行,一人怀中落一书册,此人拾得,字甚拙涩,波磔皆不甚具,仅可辨识其中或符录,或药方,或人家春联,纷糅无绪,亦间有经书古文诗句,展阅未竟,二人遽追来夺去,倏忽不见,疑其狐魅也。一纸条飞落草间,俟其去远,觅得之,上有字曰:诗经於字皆音乌,易经睟字左边无点。余谓此借言粗材之好讲文艺者也。然能刻意于是,不愈于饮博游冶乎?使读书人能奖励之,其中必有所成就,乃薄而挥之,斥而笑之,是未思圣人之待互乡、阙党二童子也。讲学家崖岸过峻,使人甘于自暴弃,皆自沽己名,视世道人心如膜外耳。 据安中宽说:有个人独自在山林中行走,碰上了两个人,像是书生,一边走一边吟诵诗文。一个人的怀中掉下一本书,被赶路人拾起。书中的文字十分拙笨,笔画都不很分明,勉强可以阅读而已。书中有抄录道士的符箓、药方、有人家贴的春联,显得纷乱混杂,毫无头绪。还夹杂着经书、古文、诗词中的句子。没等赶路人看完,那两个人急忙追上来把书夺去,转眼就不见了。赶路人怀疑他们是狐仙。有一张纸条飘落到草丛里,等那两个人走远后,他才拣起来。上面写着:“《诗经》中的‘於’字都读作‘乌’,《易经》中的‘睟’字左边没有点。”我认为这是借此讽刺那些才疏学浅而又喜欢谈论学问的人。然而能在这方面专心一意,岂不胜过只知饮酒赌博、沾花惹草的人?假如这些人都能受到称赞和勉励,那么其中有些人一定会学有所成。如果鄙视他们、斥责他们、嘲笑他们、这就忘记了圣人是怎样对待互乡、阙党两个小孩的态度了。那些讲道学的专家把学问看得太过高深,使大多数人自暴自弃不敢做学问,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吹嘘自己的声名,把世道人心都看作是与己无关的事。 宁逊公 娈童醒悟 某公眷一娈童,性柔婉,无市井态,亦无恃宠纵意,忽泣涕数日,目尽肿。怪诘其故,慨然曰:吾日日荐枕席,殊不自觉,昨寓中某与某童狎,吾穴隙窃窥,丑难言状,与横陈之女迥殊,因自思吾一男子,而受污如是,悔不可追,故愧愤欲死耳。某公譬解百方,终怏怏不释,后竟逃去。或曰:已改易姓名,读书游泮矣。梅禹金有青泥莲花记,若此童者,亦近于青泥莲花欤?又奴子张凯,初为沧州隶,后夜闻罪人暗泣声,心动辞去,鬻身于先姚安公,年四十余无子。一日,其妇临蓐,凯愀然曰:其女乎?已而果然,问何以知之,曰:我为隶时,有某控其妇与邻人张九私,众知其枉,而事涉暧昧,无以代白也。会官遣我拘张九,我禀曰:张九初五日以逋赋拘,初八日笞十五去矣,今不知所往,乞宽其限。官检征比册,良是,怒某曰:初七日张九方押禁,何由至汝妇室乎?杖而遣之,其实别一张九,吾借以支吾得免也。去岁闻此妇死,昨夜梦其向我拜,知其转生为我女也。后此女嫁为贾人妇,凯夫妇老且病,竟赖其孝养以终。杨椒山有罗刹成佛记。若此奴者,亦近于罗刹成佛欤? 某先生眷恋着一个男童,他性情温柔和婉,既无市侩的习气举止,也没有恃着受宠而骄纵的意思。忽然他连着哭了好几天,眼睛都哭肿了。某公奇怪地问他怎么了。他感慨地说:“我天天和你做爱,却一点儿也没察觉什么。昨天,寓所里的某人和男童做爱,我从缝隙中偷看,那种丑态简直难以形容,这和女人与人做爱完全不一样。因此我想到,我这堂堂的男子却受到如此的污辱,真是后悔都来不及呀,所以我羞愧愤恨,想一死了之。”某公想方设法劝解他,但他始终郁郁不乐。后来他终于逃走了。有人说:“那位男童已经改名换姓,用心读书,求取功名去了。”梅禹金写有《青泥莲花记》,像这位男童,也和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差不多了。又有个奴人张凯,起初是沧州的差役,后来在半夜听到罪犯偷偷的哭泣声,内心受到震动而辞去,卖身到先父姚安公家做仆人。张凯四十多岁时,还没有儿子。一天,他的媳妇临产了,张凯神情忧伤地说:“恐怕是个闺女吧!”孩子生出来果然是个女儿。妻子问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张凯说:“我当差役时,有个人指控他的妻子和邻居张九通奸。众人都知道张九冤枉,可事情关系到弄不清的男女奸情,因而没人替他辨白。恰好上司派我拘捕张九。我就禀告说:‘张九在初五因拖欠田税被拘捕,初八那天挨了十五大板后被放了。现已不知他上哪儿去了,请您再宽限几天吧。”上司查看了证据,翻阅了簿册,确实如此,于是就怒斥告状人说:“初七那天张九正被关押着,他怎么能到你媳妇的卧室里去呢?”把他打了一通后赶出了衙门。其实这是另一个张九,我不过是借他搪塞一番,使那妇女免受冤枉。去年,我听说那个女人死了。昨天夜里,梦见她向我下拜,知道她将转世托生,成为我的女儿了。”后来,这个女儿嫁给商人作妻子,张凯夫妇年老又多病,最终全都仰仗她孝敬奉养以终天年。杨椒山撰有《罗刹成佛记》一书,像这位奴仆的经历,也和恶鬼成佛的过程相差无几吧! 狐女人心 据冯平宇说:有个叫张四喜的人,因家贫,靠给人打工为生。漂流到万全山中,被一对老夫妇收留,在其菜园做活。老夫妇喜欢他的勤劳刻苦,将女儿嫁给他,招他入赘。过了几年,老夫妇说要去塞外看望长女,四喜也带着他妻子离开了。时间久了,张四喜逐渐发现他妻子原来是狐精变的,感到与异类为配偶很羞耻,趁她单独站在某处时,偷偷地弯弓而射,射中左腿。狐女用手拔出箭,一下子跳到四喜面前,拿箭指着他责备说:“你太无情,真让人痛恨。尽管这样,别的狐狸媚人,都是苟且野合的。我则是受父母之命,按照礼仪与你结婚的,有夫妇之义在。由于三纲的约束,不愿向你复仇,你既然嫌弃我,我也不愿强住下去招你讨厌。”说完握着四喜的手痛哭,过了一会儿,突然消逝了。四喜回到家中,过了几年,病死了,穷得连敛葬的棺材也没有。忽然,狐女从外面哭到家中,拜见公婆,向他们详细诉说其经历。又说:“媳妇未再嫁,所以敢来探望。”四喜的母亲非常感动,痛骂四喜没有良心。狐女俯首不语。有一个邻妇感到不平,也跟着骂。狐女很不高兴地对她说:“父母骂儿,没什么不可以的。你怎能当着人家的妻子,骂人家的丈夫!”怒冲冲地拂衣就走,不知哪里去了。去后,在四喜的尸身旁边发现白金五两,用它才得以安葬。后四喜父母很贫穷,但往往能在箱子或盆盎中意外地发现钱米,大约也是狐女所给的。听者都说这个狐女不但身形化作人,心灵也化作人了。有人又说,狐精即使知礼,恐怕到不了这种地步,很可能是平宇故意编造一个故事,用来羞辱那些连狐女都不如的人。。姚安公说:“平宇虽然是个乡下老汉,但心性朴实、忠厚,平生没说过一句虚妄不实的话。与他谈话,都出言迟钝,不是能够编造故事的人啊。” 狐女养孤 观察使卢撝吉说:茌平县有对夫妇相继死去,遗留下一个孩子,刚满周岁。死者的兄嫂都不怜悯他,不照顾他,饿得快要死了。忽然一位少妇推门而入,把小孩抱在怀里,骂死者的兄嫂说:“你们弟弟夫妇的尸骨未寒,你们俩怎么能忍心到这种地步!不如把孩子交给我,还可以找到一个活命的地方。”她带着孩子离开,谁也不知她去了哪儿。邻里们全都亲眼看到这一场景,有了解内情的人说:“那个弟弟在世的时候,时常和一个狐女亲近。估计那狐女也许是不忘旧情,来这里照料他留下的孤儿吧?”这位狐女同张四喜的妻子很相似。 性癖 乌鲁木齐多狭斜,小楼深巷,方响时闻,自谯鼓初鸣,至寺钟欲动,灯火恒荧荧也。冶荡者惟所欲为,官弗禁,亦弗能禁。有宁夏布商何某,年少美风姿,资累千金,亦不甚吝,而不喜为北里游,惟畜牝豕十余,饲极肥,濯极洁,日闭门而沓淫之,豕亦相摩相倚,如昵其雄。仆隶恒窃窥之,何弗觉也。忽其友乘醉戏诘,乃愧而投井死,迪化厅同知木金泰曰:非我亲鞫是狱,虽司马温公以告我,我弗信也。余作是地杂诗有曰:石破天惊事有无,后来好色胜登徒,何郎甘为风情死,才信刘郎爱媚猪。即咏是事。人之性癖,有至于如此者,乃知以理断天下事,不尽其变。即以情断天下事,亦不尽其变也。 乌鲁木齐有很多妓院,小楼深巷,经常听到寻欢作乐的声音。从谯楼计时的鼓声响起,直到寺院晨钟敲响,那里总是灯火通明。风流放荡的人在那里为所欲为,官府不禁止,也禁止不了。宁夏的布商何某,年轻貌美,风度翩翩,积累了千金资财,他也不太吝啬,却不喜欢去逛青楼妓馆。只是养了十几头母猪,饲养得格外肥壮,洗得十分干净,他每天关起门来,轮流与雌猪性交。母猪们也和他依偎在一起,就像和公猪相亲相爱一样。他的仆人一直在偷看,何某却没有察觉。一次他的朋友借着醉酒的机会,开玩笑问起这事,何某羞惭难当,跳井而死。迪化厅同知木金泰说:“如果不是我亲自审理这桩案子,即使是司马光把这事告诉我,我也不会相信。”我创作的乌鲁木齐杂诗中,有一首写道:“石破天惊事有无,后来好色胜登徒。何郎甘为风情死,才信刘郎爱媚猪。”那首诗吟咏的就是这件事。人的性爱怪癖,有到这种地步的!由此可知,按道理去判断天下的事情,不能完全了解所有的变化;即使按感情去判断天下事情,也有不能完全了解所有变化的。 张一科 张一科,忘其何地人,携妻就食塞外,佣于西商,西商昵其妻,挥金如土,不数载,资尽归。一科反寄食其家,妻厌薄之,诟谇使去。一科曰:微是人无此日,负之不祥。坚不可。妻一日持梃逐西商,一科怒詈,妻亦反詈曰:彼非爱我,昵我色也;我亦非爱彼,利彼财也。以财博色,色已得矣,我原无所负于彼,以色博财,财不继矣,彼亦不能责于我。此而不遣,留之何为。一科益愤,竟抽刃杀之,先以百金赠西商,而后自首就狱。又一人忘其姓名,亦携妻出塞,妻病卒,因不能归,且行乞,忽有西商招至肆,赠五十金。怪其太厚,固诘其由,西商密语曰:我与尔妇最相昵,尔不知也。尔妇垂殁,私以尔托我,我不忍负于死者,故资尔归里。此人怒掷于地,竟格斗至讼庭。二事相去不一月。相国温公时镇乌鲁木齐,一日宴僚佐于秀野亭,座间论及,前竹山令陈题桥曰:一不以贫富易交,一不以死生负约,是虽小人,皆古道可风也。公颦蹙曰:古道诚然,然张一科曷可风耶?后杀妻者拟抵,而谳语甚轻;赠金者拟杖,而不云枷示。公沉思良久,慨然曰:皆非法也,然人情之薄久矣,有司如是上,即如是可也。 有一首诗说:“去去复去去,凄恻门前路。行行重行行,辗转犹含情。含情一回首,见我窗前柳。柳北是高楼,珠帘半上钩。昨为楼上女,帘下调鹦鹉。今为墙外人,红泪沾罗巾。墙外与楼上,相去无十丈。云何咫尺间,如隔千重山?悲哉两决绝,从此终天别。别鹤空徘徊,谁念鸣声哀!徘徊日欲晚,决意投身返。手裂湘裙裾,泣寄稿砧书。可怜帛一尺,字字血痕赤。一字一酸吟,旧爱牵人心。君如收覆水,妾罪甘鞭捶。不然死君前,终胜生弃捐。死亦无别语,愿葬君家土。傥化断肠花,犹得生君家。”此诗见于《永乐大典》,题目叫做《李芳树刺血诗》,没有注明创作年代,也不清楚李芳树的生平。不知该诗是自述,就像窦玄妻子写的诗一样呢?还是由同时代的人代写,就像焦仲卿妻诗一样。这首诗世上没有流传的本子,我在校勘《四库全书》时偶然发现的。我喜欢诗中缠绵悱恻的情调,却没有一丝怨恨的情绪,恐怕连鬼神听后都会为之落泪的。我让馆吏把这首诗抄录出一份,但时间一长就找不到了。来到滦阳供职后,在清点旧书时,忽然在一个小箱子里找到了这首诗。它被埋没了几百年,终于又重见于世,这难道不是那位女子的贞节哀怨的灵魂,直贯日、月、星三光(精神直透到天上),才使诗具有了不可磨灭的价值吗?陆耳山副都御史说:“这首诗编排在南宋蕲王韩世忠孙女所做的诗前。蕲王的孙女生活在宋代末年,那么芳树一定是宋朝人。”根据惯例推断,想来应当是这样。 鬼报盗警 舅氏安公实斋,一夕就寝,闻室外扣门声。问之不答,视之无所见。越数夕,复然,又数夕,他室亦复然,如是者十余度,亦无他故。后村中获一盗,自云我曾入某家十余次,皆以人不睡而返。问其日皆合。始知鬼报盗警也。故瑞不必为祥,妖不必为灾,各视乎其人。 自谶联语 明永乐二年,迁江南大姓实畿辅,始祖椒坡公,自上元徙献县之景城,后子孙繁衍,析居崔庄,在景城东三里。今土人以仕宦科第多在崔庄,故皆称崔庄纪,举其盛也。而余族则自称景城纪,不忘本也。椒坡公故宅在景城,崔庄间,兵燹久圮,其址属族叔楘庵家,楘庵从余受经,以乾隆丙子举乡试,拟筑室移居于是。先姚安公为预题一联曰:当年始祖初迁地,此日云孙再造家。后室不果筑,而姚安公以甲申八月弃诸孤,卜地惟是处吉。因割他田易诸婺庵而葬焉,前联如公自谶也。事皆前定,岂不信哉。 明朝永乐二年,朝廷降旨把江南大族迁往京师一带。我家始祖椒坡公从上元县迁到献县的景城,后来子孙繁衍。一部分人就到崔庄居住,地址在景城东面三里外。现在,当地人中科举做官的,大多出在崔庄,所以都称为崔庄纪,称赞崔庄的纪氏兴旺。我家的一族自称为景城纪,表示不忘根本出处。椒坡公的旧居在景城、崔庄之间。经过战乱,早已倒塌了,宅基属于堂叔楘庵先生一家所有。楘庵曾经跟我读过经书,乾隆二十一年乡试中举。想在原来宅基上建房居住,姚安公预先为他题了一副对联:“当年始祖初迁地,此日云孙再造家。”后来,房子没有建成,姚安公在甲申年八月去世了。风水先生占卜,只有这里是吉地,因此拿出其他田地与楘庵交换,把姚安公葬在这里。那副对联好像是姚安公自己的谶语一样,凡事都是早已预定的,难道还不可信吗?
侍姬沈氏 侍姬沈氏,余字之曰明睠。其祖长洲人,流寓河间,其父因家焉。生二女,姬其次也,神思朗彻,殊不类小家女。常私语其姊曰:我不能为田家妇,高门华族,又必不以我为妇,庶几其贵家媵乎?其母微闻之,竟如其志。性慧黠,平生未尝忤一人,初归余时,拜见马夫人,马夫人曰:闻汝自愿为人媵,媵亦殊不易为。敛衽对曰:惟不愿为媵,故媵难为耳,既愿为媵,则媵亦何难。故马夫人始终爱之如娇女,尝语余曰:女子当以四十以前死,人犹悼惜,青裙白发作孤雏腐鼠,吾不愿也。亦竟如其志,以辛亥四月二十五日卒,年仅三十。初仅识字,随余检点图籍,久遂粗知文义,亦能以浅语成诗。临终,以小照付其女,口诵一诗,请余书之曰:三十年来梦一场,遗容手付女收藏,他时话我生平事,认取姑苏沈五娘。泊然而逝。方病剧时,余以侍值圆明园,宿海淀槐西老屋,一夕,恍惚两梦之,以为结念所致耳。既而知其是夕晕绝,移二时乃苏,语其母曰:适梦至海淀寓所,有大声如雷霆,因而惊醒。余忆是夕,果壁上挂瓶绳断堕地,始悟其生魂果至矣。故题其遗照有曰:几分相似几分非,可是香魂月下归,春梦无痕时一瞥,最关情处在依稀。又曰:到死春蚕尚有丝,离魂倩女不须疑,一声惊破梨花梦,恰记铜瓶坠地时。即记此事也。 我的侍妾沈氏,我为她取字为明玕。她的祖先是长洲人,后来流落到河间县,她的父亲就把家安置在那里了。她父母生下两个女儿,沈氏行二。她头脑灵活,极为聪敏,一点儿也不像小家小户的女子。她经常私下对姐姐说:“我不能作种田人的媳妇,而高门大户又肯定不会娶我为夫人。将来我也许会成为显贵人家的妾吧?”她母亲隐约听说了她的想法,最终满足了她的愿望。她生性乖巧伶俐,一辈子不曾得罪过一个人。她最初嫁给我时,去拜见马夫人。马夫人说:“听说你自愿作妾,妾也是很不容易作的呢。”沈氏恭敬地回答说:“只因不愿意作妾,故而妾才难作。既然情愿去作妾,那妾又有什么难作的呢?”因此马夫人始终像对待娇宠的女儿一样喜爱她。沈氏曾经对我说:“女子应该在四十岁以前死,这样人们还会追念她、怜惜她,假如活到身穿黑裙、满头白发时,像孤独的小鸡和腐烂的老鼠那样被人嫌弃,我实在不愿意。”后来也终于遂了她的心愿,她在乾隆五十六年四月二十五日去世,年仅三十岁。起初,她只认得几个字,以后随着我核查校对图书,时间长了,于是就能粗通文章的意思,也能用浅显的语言写诗了。临死前,她把自己的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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