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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微草堂笔记白话文--卷二(3)

2011-6-7 08:29| 发布者: 慧莲| 查看数: 1926| 评论数: 0

摘要: 滦阳消夏录(二)

 韩生

 

  献县老儒韩生,性刚正,动必遵礼,一乡推祭酒。一日得寒疾,恍惚间,一鬼立前曰:城隍神唤。韩念数尽当死,拒亦无益,乃随去。至一官署,神检籍曰:以姓同,误矣。杖其鬼二十,使送还。韩意不平,上请曰:人命至重,神奈何遣愦愦之鬼,致有误拘。倘不检出,不竟枉死耶?聪明正直之谓何!神笑曰:谓汝倔强,今果然。夫天行不能无岁差,况鬼神乎?误而即觉,是谓聪明;觉而不回护,是谓正直,汝何足以知之。念汝言行无玷,姑贷汝。后勿如是躁妄也。霍然而苏。韩章美云。

 

    献县的老儒生韩某,性情刚正,做什么事都遵守礼法,所以全乡人都推尊他为德高望重的祭酒,有一天,他得了寒病,恍惚之间,看见一个鬼站在面前说:城隍神召唤你。韩某想,气运尽了就应当死,抗拒也无益,便随着去了。到了一处官署,城隍神查验了名册,说:因为姓一样,弄错了。把鬼打了二十棍,叫把韩某送回去。韩某心中不平,上前问道:人命关天,神为什么派这么个糊涂鬼,以致抓错了人。倘若没查验出来,我不是冤死了么?还说什么聪明正直?神笑道:听说你倔强,今天一看果然不错,要知道天时的运行,各年间尚且不能没有差异,何况是鬼神呢?有错马上就能察觉,这就叫聪明;察觉了而不袒护,就叫正直。你怎么能知道这些道理。念你言行没有过失,暂且饶恕你,以后不要再这样急躁乱来了。韩某一下子苏醒了过来。这是韩章美说的。

 

    大月

 

  先祖有小奴,名大月,年十三四,尝随村人罩鱼河中,得一大鱼,长几二尺。方手举以示众,鱼忽拨刺掉尾,击中左颊,仆水中。众怪其不起,试扶之,则血缕浮出。有破碗在泥中,锋癉如刃,刺其太阳穴矣。先是其母梦是奴为人执缚俎上,屠割如羊豕,似尚有余恨,醒而恶之,恒戒以毋与人斗,不虞乃为鱼所击。佛氏所谓夙生中负彼命耶。

 

    先祖有个小奴仆,叫大月,年纪十三四岁。他曾经跟随村里人到河里罩鱼,捉到一条大鱼,长约二尺。大月刚用手举起给大家看,鱼忽然拨剌一声调转尾巴,击中他的左面脸颊,向前倒在水里。大家见他躺在水里不起,很奇怪,去扶他,却见缕缕血液浮出水。有一块锋利的碗片嵌在泥中,刺中他的太阳穴,死了。这以前,他母亲梦见他被人绑在砧板上,象屠宰猪羊一样,屠夫好像与他似的兀自恨恨不已。醒来后忧心忡忡,所以常提醒儿子不要惹是非和别人打架,想不到被鱼击中而死。按佛家的说法,这是他前辈子欠了鱼一条命。

 

    嫁祸于神

 

  刘少宗伯青垣言,有中表涉元稹会真之嫌者,女有孕,为母所觉,饰言夜恒有巨人来,压体甚重,而色黝黑。母曰:是必土偶为妖也。授以彩丝,于来时阴系其足,女窃付所欢,系关帝祠周将军足上。母物色得之,挞其足几断。后复密会,忽见周将军击其腰,男女并僵卧不能起。皆曰:污蔑神明之报也。夫专其利而移祸于人,其术巧矣,巧者造物之所忌。机械万端,反而自及,天道也。神恶其险癊,非恶其污蔑也。

 

    礼部侍郎刘青垣说:有一对中表兄妹,涉及到元稹《会真记》里所写的那种嫌疑,女方有了孕,被母亲所觉察。女子谎称夜里经常有一个巨人来压,身体很重而颜色黑黑的。母亲说:这个必定是泥塑的神像兴妖作怪。给了她一根彩色的丝线,叫她等那巨人来的时候,暗地里系在他的脚上。这女的偷偷地把彩色丝线给了她的情人,系到了关帝祠周将军的脚上。母亲寻觅发现了,把那周将军的脚几乎打断了。后来中表兄妹再度幽会,忽然见到周将军来击打他们的腰,男女一起直僵僵地躺着不能起来。人们都说:这是污蔑神灵的报应啊!要知道独得其利而嫁祸于人,这方法够巧妙了。巧是造物主所忌的,算尽了万种机关,反而算到了自家身上,这就是天道。神憎恨他们用心险恶,而不是憎恨他们的污蔑。

 

    罗两峰画鬼

 

  扬州罗两峰,目能视鬼,曰:凡有人处皆有鬼。其横亡厉鬼,多年沉滞者,率在幽房空宅中,是不可近,近则为害;其憧憧往来之鬼,午前阳盛,多在墙阴,午后阴盛,则四散游行,可穿壁而过,不由门户。遇人则避路,畏阳气也,是随处有之,不为害。又曰:鬼所聚集,恒在人烟密簇处,僻地旷野,所见殊稀。喜围绕厨灶,似欲近食气。又喜入溷厕,则莫明其故。或取人迹罕到耶?所画有鬼趣图,颇疑其以意造作,中有一鬼,首大于身几十倍,尤似幻妄。然闻先姚安公言,瑶泾陈公,尝夏夜挂窗卧。窗广一丈,忽一巨面窥窗,阔与窗等,不知其身在何处,急掣剑刺其左目,应手而没。对窗一老仆亦见,云从窗下地中涌出,掘地丈余,无所睹而止。是果有此种鬼矣。茫茫昧昧,吾乌乎质之。

 

    扬州人罗两峰,双眼有奇异功能,能够看见各种鬼魂。他说: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有鬼。横死的厉鬼,多年逗留不去,一般多在闲宅深屋中,人不可接近这种鬼,接近就要受害。往来游荡的鬼,因中午之前阳气旺盛,多在墙的阴面;中午以后阴气旺盛,多四处游荡。这些鬼可以穿墙而过,不走门户,遇见人则避开让路,因为害怕阳气,游荡鬼随处都有。并不害人。他又说:鬼的聚集场所,常在人烟稠密的地方,僻地旷野中的鬼特别稀少。鬼喜欢围绕在厨灶旁,似乎想接近食气。又喜欢进入厕所,不明其中原因,也许是人迹罕到那里造成的。罗两峰还画有《鬼趣图》,很令人怀疑他是按照自己的主观意识捏造的。图中有一鬼,头大于身体几十倍,尤其近乎荒唐虚幻。然而,我曾听先父姚安公说:瑶泾人陈公,夏天夜晚挂起窗来卧床休息,窗有一丈宽。忽然有一副巨形面孔在窗外向室内窥视,面宽与窗相等,不知身子在哪里。陈公急忙掣剑刺击巨面怪物的左眼,巨面应手消失。对面房中的一位老仆人也目睹了这个巨面怪。据老仆人说,巨面怪是从窗下的地中涌现出来的。人们掘地一丈多深,什么也没发现。由此看来,就真有这种大头鬼了。这类渺茫暗昧的事情,我到哪里去询问呢!

 

    刘四

 

  奴子刘四,壬辰夏乞假归省,自御牛车载其妇。距家三四十里,夜将半,牛忽不行,妇车中惊呼曰:有一鬼,首大如瓮,在牛前。刘四谛视,则一短黑妇人,首戴一破鸡笼,舞且呼曰:来来。惧而回车,则又跃在牛前呼来来,如是四面旋绕,遂至鸡鸣。忽立而笑曰:夜凉无事,借汝夫妇消遣耳。偶相戏,我去后慎勿詈我,詈则我复来。鸡笼是前村某家物,附汝还之。语讫,以鸡笼掷车上去。天曙抵家,夫妇并昏昏如醉,妇不久病死,刘四亦流落无人状。鬼盖乘其衰气也。

 

    奴仆刘四,在乾隆三十七年夏天请假回去探父母。他自己赶着牛车,载着妻子走。走到离父母家三四十里的时候,已近半夜。牛忽然不走了,妻子在车中惊叫说:有一个鬼,头大得像坛子,在牛车前。刘四仔细一看,是一个矮黑女人,头戴着一个破鸡笼,边舞边叫说:来!来!刘四惊恐地调转车头,但鬼又跳到牛车前面,叫:来!来!就这么转来转去地一直折腾到鸡叫。鬼忽然站住笑道:夜里凉快无事可做,借你们夫妇消遣消遣,开开玩笑。我走后不要骂我,要是骂我的话,我还来。鸡笼是前村某某家的,请你捎带着还给他。说完,便把鸡笼扔在车上走了。天亮后到了家,夫妇两人都昏昏地好像喝醉了似的。妻子不久便病死了,刘四也四处飘零没个人样。大概鬼就是趁着他们的气数将尽才欺负他们的。

 

    陈双

 

  景城有刘武周墓,献县志亦载。按武周山后马邑人,墓不应在是。疑为隋刘炫墓。炫景城人,一统志载其墓在献县东八十里。景城距城八十七里,约略当是也。旧有狐居之,时或戏嬲醉人。里有陈双,酒徒也。闻之愤曰:妖兽敢尔!诣墓所,且数且詈。时耘者满野,皆见其父怒坐墓侧,双跳踉叫号,竟前呵曰:尔何醉至此,乃詈尔父?双凝视,果父也。大怖叩首,父径趋归。双随而哀乞,追及于村外,方伏地陈说,忽妇媪环绕,哗笑曰:陈双何故跪拜其妻?双仰视,又果妻也,愕而痴立,妻亦径趋归。双惘惘至家,则父与妻实未尝出,方知皆狐幻化戏之也。惭不出户者数日,闻者无不绝倒。余谓双不詈狐,何至遭狐之戏,双有自取之道焉;狐不嬲人,何至遭双之詈,狐亦有自取之道焉。颠倒纠缠,皆缘一念之妄起。故佛言一切众生,慎勿造因。

 

    《献县志》记载,刘武周的墓在景城。刘武周是太行山北马邑人,墓不应在这,所以怀疑是隋代刘炫的墓。因为刘炫是景城人。另见《一统志》记载,刘武周的墓在献县东八十里。景城离县城八十七里,大约相当于这里。过去墓里住着狐狸,常戏弄醉鬼。乡里有个陈双听说后愤愤地说:妖兽胆敢如此!他到了墓地,边数落边骂。当时满地都是干活的人,都看见陈双的父亲坐在墓边,怒气冲冲。陈双跺脚大骂。大伙走过来呵斥他:你醉成这样,还骂父亲!陈双仔细一看,真的是父亲,吓得赶紧叩头拜了一拜,父亲没理他,往回走了。陈双哀求父亲不要走,到了村外才追上。他趴在地上说明原委,忽听一伙妇女笑道:陈双,为什么拜你的妻子?陈双抬头一看,果然是妻子。他呆住了,妻子也径直回去了。陈双失意地回了家,知道父妻二人根本没出去过,这才知道是狐精幻变嬉弄他。羞惭得好几天不敢出门。听到这事的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。我认为,陈双自作自受,不骂狐狸,何至于此?狐狸如果不戏耍人,何至于遭陈双谩骂。狐狸也是自作自受!恩怨纠纷,颠倒错乱,皆因一念之差。所以佛说:一切生灵,千万不要惹是生非,制造麻烦(起因)。

 

    方桂

 

  方桂,乌鲁木齐流人子也,言尝牧马山中,一马忽逸去,蹑踪往觅,隔岭闻嘶声甚厉。寻声至一幽谷,见数物,似人似兽,周身鳞癋如古松,发蓬蓬如羽葆,目睛突出,色纯白,如嵌二鸡卵,共按马生啮其肉。牧人多携铳自防,桂故顽劣,因升树放铳,物悉入深林去。马已半躯被啖矣。后不再见,迄不知为何物也。

 

    方桂,是乌鲁木齐一个被流放的囚犯的儿子。他说,曾经在山中牧马,一匹马忽然逃去。他跟踪前往寻找,隔着山岭听到马叫声很凄厉。循着声音的方向,到了一个幽深的山谷,看见几个东西像人又像野兽,全身鳞片毛糙、色彩错落,如同古松;头发蓬乱,像鸟羽装饰的车盖;眼珠突出,颜色纯白,就像镶嵌着两枚鸡蛋。这些东西一起按住马,活活地咬它的肉。放牧的人多半携带火铳防身,方桂本就顽皮暴烈,于是爬上树放铳,那几个东西全部进入到茂密的森林中去,这时,马的半个躯体已经被吃掉了。后来没有再见到过,所以至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。

 

    狐居

 

  芮庶子铁崖,宅中一楼,有狐居其上。恒鐍之。狐或夜于厨下治馔,斋中宴客,家人习见亦不讶。凡盗贼火烛,皆能代主人呵护,相安已久。后鬻宅于李学士廉衣,廉衣素不信妖妄,自往启视,则楼上三楹,洁无纤尘。中央一片如席大,藉以木板,整齐如几榻,余无所睹。时方修筑,因并毁其楼,使无可据,亦无他异。迢甫落成,突然烈焰四起,顷刻无寸椽。而邻屋苫草,无一茎被癎。皆曰狐所为。刘少宗伯青垣曰:此宅自当是日焚耳。如数不当焚,狐安敢纵火。余谓妖魅能一一守科律,则天无雷霆之诛矣。王法禁杀人,不敢杀者多,杀人抵罪者亦时有。是固未可知也。

 

    庶子芮铁的宅院中有一楼房,狐狸居住楼上,日常上锁,没人去管。狐妖有时在厨房做饭,在斋中宴请宾客,家人司空见惯,也不惊讶。凡是盗贼、火烛一类事,都能够替主人呵禁护卫,长期以来,人狐和平共处,相安无事。后来将宅院转卖给学士李廉衣。李学士一向不信妖邪,亲自上楼开门审看,见楼屋三楹,都清洁得一尘不染,中央有一片席子大的地方铺着木板,象床几一样整齐,其他也没看到什么异常情况。李学士当时要修建新居,就连同此楼拆毁,使狐狸无处居住。楼毁后也没发生异常情况。到新居刚刚竣工这天,突然烈火四起,顷刻之间新居化为灰烬,没留半寸椽木。而邻屋却连一根草都没被烧,人们都说这是狐妖放的火。少宗伯刘青垣说:这处房宅的命数该当这天焚烧,如果命数不该焚烧,狐妖哪敢放火呢?我认为:如果狐精鬼魅都能够一一遵守天界的律条,那么老天就不会有用暴雷诛杀的事了。人间王法禁止杀人,结果不敢杀人的占多数,杀人抵罪的人也时常有。这类事情,本来就无从知道清楚。

 

    雉与蛇

 

  王少司寇兰泉言,梦午塘提学江南时,署后有高阜,恒夜见光怪,云有一雉一蛇居其上,皆岁久,能为魅。午塘少年盛气,集锸畚平之。众犹豫不举手,午塘方怒督,忽风飘片席蒙其首,急撤去,又一片蒙之,皆署中凉蓬上物也。午塘觉其异,乃辍役,今尚岿然存。

 

    刑部侍郎王兰泉说:梦午塘任江南提学时,衙署后面有一座高高的土丘,经常夜里见到发光的怪物。人说丘上有只野鸡和一条蛇,都修炼多年而成妖。午塘年轻气盛,召集众人拿了铁锹土筐,要铲平这座高丘。大伙犹豫不肯动手,午塘正发火督促,忽然,大风刮来一片席子蒙住他的头。他急忙拉掉席子,又飞来一片蒙在头上。这些席子都是衙署中凉蓬上的东西。午塘觉得有些反常,便停下了工作。如今高丘还在。

 

某生

 

  老仆魏哲闻其父言,顺治初有某生者,距余家八九十里,忘其姓名。与妻先后卒。越三四年,其妾亦卒。适其家佣工人,夜行避雨,宿东岳祠廊下,若梦非梦,见某生荷校立庭前,妻妾随焉。有神衣冠类城隍,磬折对岳神语曰:某生污二人,有罪;活二命,亦有功,合相抵。岳神怫然曰:二人畏死忍耻,尚可贷。某生活二人,正为欲污二人,但宜科罪,何云功罪相抵也?挥之出。某生及妻妾亦随出。悸不敢语,天曙归告家人,皆不能解。有旧仆泣曰:异哉,竟以此事被录乎!此事惟吾父子知之,缘受恩深重,誓不敢言。今已隔两朝,始敢追述。两主母皆实非妇人也。前明天启中,魏忠贤杀裕妃,其位下宫女内监,皆密捕送东厂,死甚惨。有二内监,一曰福来,一曰双桂,亡命逃匿。缘与主人曾相识,主人方商于京师,夜投焉。主人引入密室,吾穴隙私窥。主人语二人曰:君等声音笑貌,在男女之间,与常人稍异,一出必见获;若改女装,则物色不及。然两无夫之妇,寄宿人家,形迹可疑,亦必败。二君身已净,本无异妇人,肯屈意为我妻妾,则万无一失矣。二人进退无计,沉思良久,并曲从。遂为办女饰,钳其耳,渐可受珥。并市软骨药,阴为缠足,越数月,居然两好妇矣。乃车载还家,诡言在京所娶。二人久在宫禁,并白皙温雅,无一毫男子状。又其事迥出意想外,竟无觉者。但讶其不事女红,为恃宠骄惰耳。二人感主人再生恩,故事定后亦甘心偕老。然实巧言诱胁,非哀其穷,宜司命之见谴也。信乎,人可欺,鬼神不可欺哉!

 

    老仆魏哲听他父亲说:顺治初年,有位某生,距离我家八九十里,忘了叫什么名,和妻子先后去世。过了三四年,他的妾也死了。当时他家的雇工夜行避雨,宿在东岳祠的廊庑下。在似梦非梦中,看见某生戴着枷锁站在庭前,妻妾随在身后。有个神"看衣饰像是城隍,恭敬地对岳神说:某生污辱了这两个人,有罪;救了两人的性命,也有功,应该相抵。岳神不大高兴地说:这两人怕死而忍垢含耻,还可原谅。某生救这两个人,正是为了奸污这两人,只能定罪,怎么能说功罪相抵呢?于是把城隍神打发了出去,某生和妻妾也随后出去了。雇工害怕不敢吱声,天亮之后回去告诉了家人,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某生过去的仆人哭道:真是怪事,他竟因这件事被逮了起来。这事只有我们父子知道,因为受恩深重,发誓不说。如今已改朝换代,说出来也不怕了。两位主母实际上都不是女人,在明代天启年间,魏忠贤杀死裕妃。裕妃的宫女内监,都被秘密逮捕送到东厂,死得都很惨。有两个内监,一个叫福来,一个叫双桂,改名换姓逃亡躲藏。因为他们与我主人是旧相识,而主人正在京城经商,夜里便投奔来了。主人把两人带进密室,我从门缝往里偷看。听主人对他们说:你们的声音相貌,不男不女,和别人不大一样,一出去肯定会被抓住。如果改换女装,就认不出来了。但是两个没有丈夫的女人寄住在别人家里,形迹可疑,也会被人看破。两位已净了身,和女人也没什么两样了,肯委屈当我的妻妾,就万无一失了。两人进退不得,沉思了好久,只好曲从。主人便为他们采买女人饰物,扎了耳朵眼,渐渐可以挂耳环了。并买来软骨药,叫他们缠脚。过了几个月,居然变成两个美女了。于是主人便用车载两人回家,撒谎说在京城娶的。这两人久在宫禁之中,都皮肤白皙、举止温雅,没有一丝男子气。这事又远出人们意料之外,竟然没有人察觉。只是奇怪他们都不做女红,以为是仗着宠娇气懒惰罢了。也就无可怀疑的了。两人感怀主人的活命之恩,所以在魏忠贤死后,仍甘心与主人在一起生活。主人实际上是花言巧语引诱胁迫他们就范的,并非同情他们无处投奔。所以岳神惩罚他也是应该的。可见,人可以欺骗,鬼神是不可欺骗的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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