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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微草堂笔记白话文--卷十(5)

2011-7-22 07:44| 发布者: 慧莲| 查看数: 4607| 评论数: 0

摘要: 如是我闻四

  焰口经

    僧所诵焰口经,词颇俚,然闻其召魂施食诸梵咒,则实佛所传。余在乌鲁木齐,偶与同人论是事,或然或否,印房官奴白六,故剧盗遣戍者也,卒然曰:是不诬也,曩遇一大家放焰口,欲伺其匆扰取事,乃无隙可乘,伏卧高楼檐角上,俯见摇铃诵咒时,有黑影无数,高可二三尺,或逾垣入,或由窦入,往来摇漾,凡无人处皆满。迨撒米时,倏聚倏散,倏前倏后,如环绕攘夺,并仰接俯拾之态,并仿佛依稀,其色如轻烟,其状略似人形,但不辨五官四体耳。然则鬼犹求食,不信有之乎?

 

    和尚所诵的焰口经很通俗,但听说和尚召魂施食的梵咒,是佛祖传下来的。我在乌鲁木齐时,偶然和同伴说起此事,有人肯定,有人否定。印房的官奴白六原来是个大盗,后被遣送到这里戍边,突然说:这一点儿不假。以前遇见一个大户放焰口,我想趁他们混乱时偷盗,却无机可乘。我趴在高楼的檐角上,俯瞰和尚摇铃念咒的时候,发现有无数黑影,高约二三尺,有的翻墙进来,有的从洞穴钻进来,往来纷乱,凡是没人的地方都挤满了。等到撒米的时候,鬼影一会儿聚集,一会儿散开,一会儿上前,一会儿退后,好像围着争抢,甚至连仰头接米弯腰捡拾的神态,也模模糊糊地能辨别出来。他们的颜色如同轻烟,形状略似人形,只是分不清五官和四肢罢了。可见鬼还是要求食,这能叫人不相信吗?

 

    真伪颠倒

 

  后汉敦煌太守裴岑破呼衍王碑,在巴里坤海子上关帝祠中。屯军耕垦,得之土中也。其事不见后汉书,然文句古奥,字画浑朴,断非后人所依托,以僻在西域,无人摹石刻,锋棱犹完整。乾隆庚寅游击刘存仁--此是其字,其名偶忘之矣。武进人也,摹刻一木本,洒火药于上,烧为斑驳,绝似古碑。二本并传于世,赏鉴家率以旧石本为新,新木本为旧,与之辩,傲然弗信也。以同时之物,有目睹之人,而真伪颠倒尚如此,况以千百年外哉!易之象数,诗之小序,春秋之三传,或亲见圣人,或去古未远,经师授受,端绪分明。宋儒曰:汉前人皆不知,吾以理知之也,其类此也。

 

    东汉敦煌太守裴岑的《破呼衍王碑》,在巴里坤湖上游的关帝祠中,是屯军垦荒时,从土中挖得的。其内容不见于《后汉书》,但文辞古奥,书法浑朴,肯定不是后人依托的。因为是在偏僻的西域,没有人摹拓,石刻上的刀痕笔划还完整无缺。乾隆三十五年,游击官刘存存(这是他的字,其名偶而忘记了。武进人)摹刻了一个木本,将火药洒在上面,烧成斑斑驳驳,极像古碑。两个本子并传于世,鉴赏家大都以旧石本为新,以新木本为旧。与之争辩,傲然不信。同是一个时代的东西,又有亲眼目睹的人,却还会如此的真伪颠倒,更何况千百年之外的事呢?《周易》的象数,《诗经》的小序,《春秋》的三传,或者是和圣人同时,或者是离古代不远,师徒授受,头绪很清楚。宋代的理学家却说:汉代以前的人都不懂,我凭借理弄懂了。和此事很相像吧!

 

    百兽之王

 

  康熙十四年,西洋贡狮,馆阁前辈多有赋咏。相传不久即逸去,其行如风,巳刻绝锁,午刻即出嘉峪关,此齐东语也。圣祖南巡,由卫河回銮,尚以船载此狮。先外祖母曹太夫人,曾于度帆楼窗隙窥之,其身如黄犬,尾如虎而稍长,面圆如人,不似他兽之狭削,系船头将军柱上,缚一豕饲之,在岸犹号叫,近船即噤不出声。及置狮前,狮俯首一嗅,已怖而死。临解缆时,忽一震吼,声如无数铜钲陡然合击,外祖家厩马十余,隔垣闻之,皆战栗伏枥下,船去移时,尚不敢动,信其为百兽王矣。狮初至时,吏部侍郎阿公礼稗画,为当代顾陆,曾盞笔对写一图,笔意精妙,旧藏博晰斋前辈家,阿公手赠其祖者也。后售于余,尝乞一赏鉴家题签,阿公原未署名,以元代曾有献狮事,遂题曰元人狮子真形图。晰斋曰:少宰丹青,原不在元人下,此赏鉴未为谬也。

 

    康熙十四年,西洋进贡了一头狮子,翰林院的前辈们对此多有赋咏。相传这头狮子不久就逃走了。行走如风,十分迅速,巳刻挣开锁链,午刻就出了嘉峪关。这只是齐东野语,荒诞奇说而已。康熙皇帝南巡,由卫河回京,还用船载着这头狮子。先外祖母曹太夫人当时曾在度帆楼窗口窥视,狮身如同黄犬,狮尾如虎稍长,面孔圆如人面,不象其他兽类那样狭削。狮子系在船头将军柱上,有人捆着一头猪前来喂狮。猪在河岸时还号叫,靠近船就吓得不出声了,等放到狮子面前,狮子低头一闻,猪竟恐怖而死。临开船时,狮子忽然一声震吼,犹如无数铜钲猛然合击,外祖家的十多匹厩马隔墙听见,都战栗着伏在槽下,船离开好久还没敢动。狮为百兽之王,真是名不虚传啊!狮子刚由西洋入京时,绘画技艺号称当代顾、陆的吏部侍郎阿礼稗先生,曾对狮秉笔画成一图,笔意十分精妙。这幅图以前藏于博晰斋前辈家,因为当初阿公亲手赠给了他的祖父。后来卖给了我,我曾请一位鉴赏家题签。因阿公原未署名,鉴赏家以元代曾有献狮的事,遂题为元人狮子真形图。博晰斋说:阿公的丹青技艺,原不在元人之下。这一赏鉴也不能算错。

 

    乩仙诗

 

  乾隆庚辰,戈芥舟前辈扶乩,其仙自称唐人张紫鸾,将访刘长卿于瀛洲岛,偕游天姥。或叩以事,书一诗曰:身从异域来,时见瀛洲岛,日落晚风凉,一雁入云杳。隐示鸿冥物外,不预人世之是非也。芥舟与论诗,即欣然酬答,以所游名胜破石崖,天姥峰,庐山联句三篇而去。芥舟时修献县志,因附录志末。其破石崖一篇,前为五言律诗,八韵对偶,声韵俱谐。第九韵以下,忽作鲍参军行路难,李太白蜀道难体,唐三百年诗人无此体裁,殊不入格。其以东冬庚青四韵通押,仿昌黎此日足可惜诗,以穿鼻声七韵为一部例,又似稍读古书者。盖略涉文翰之鬼,伪托唐人也。

 

    乾隆二十五年间,戈芥舟前辈扶乩,降坛的仙人自称是唐代的张紫鸾,正要去瀛洲岛找刘长卿,一同去游天姥山。有人问他一些事,他写了一首诗道:身从异域来,时见瀛洲岛。日落晚风凉,一雁入云杳。诗里暗示他是世外的神仙,不愿干预人世间的是非。芥舟和他论诗,他便欣然应答。写下所游名胜《破石崖》、《天姥峰》、《庐山》三篇而去。芥舟当时正在编写献县志,于是将这件事附录在志后。其中《破石崖》一首,前边为八韵五言律诗,对偶声韵全都合谐;第九韵以下,忽然变成鲍照《行路难》、李白《蜀道难》的诗体。唐代三百年间的诗人都没有这种诗体,实在不入格调。诗里用东、冬、庚、青四韵通押,模仿韩愈的此日足可惜一诗,用穿鼻声七韵为一部的例,由此看来,又像是稍稍读过古书的人。大概这是个略微涉猎过翰墨的鬼,而假冒唐代人。

 

    古镜

 

  河城在县东十五里,隋乐寿县故城也。西村民掘地得一镜,广丈余,已触碎其半,见者人持一片去,置室中,每夕吐光,凡数家皆然,是亦王度神镜,应月盈亏之类。但残破之余,尚能如此更异耳。或疑镜何以如此之大,余谓此必河间王宫殿中物。陆机与弟云书曰:仁寿殿中,有大方镜广丈余,过之辄写人影,是晋代犹沿此制也。

 

    河城(在县城东面十五里,是隋朝乐寿县的旧城。)西村的村民挖地时挖到一块镜子,有一丈多宽,已经碎了一半。见到的人都拿了一片回家,放在屋子中,晚上都放出光亮。好几家都是这样。这也许像王度的神镜,能够与月亮的盈亏相应。但是它破损后的碎片还能放光,就更奇异了。有人不明白镜子怎么会这么大,我认为一定是河间王宫中的物品。陆机给他弟弟陆云的信中写道:仁寿殿中有大方镜,有一丈多宽,经过它前面,能映出人影。可见晋代还沿用这种规格。

 

    厚古

 

  乾隆己卯庚辰间,献县掘得唐张君平墓志,大中七年明经刘伸撰。字画尚可观,文殊鄙俚,余拓示李廉衣前辈,曰:公谓古人事事胜今人,此非唐文耶?天下率以名相耀耳。如核其实,善笔札者必称晋,其时亦必有极拙之字;善吟咏者必称唐,其时亦必有极恶之诗。非晋之厮役皆羲献,唐之屠沽皆李杜也。西子东家,实为一姓;盗跖柳下,乃是同胞。岂能美则俱美,贤则俱贤耶?赏鉴家得一宋砚,虽滑不受墨,亦宝若球图;得一汉印,虽谬不成文,亦珍逾珠璧。问何所取,曰:取其古耳。东坡诗曰:嗜好与俗殊酸咸。斯之谓欤?

 

    乾隆二十四、五年间,献县挖出唐代张君平的墓志,为大中七年明经刘伸所撰,书法还可以,文章则很鄙俗。我拓了一本给李廉衣前辈看,说:先生说古人事事胜今人,这不是唐人的文章吗?天下人大都是以名气相互炫耀罢了,如果从实际看,善书法的人言必称晋,其实当时也肯定有极拙劣的字;善吟诗的人言必称唐,其实当时也肯定有极差的诗。并非晋代的差役走卒都是王羲之、王献之,唐代的屠夫和酒贩都是李白、杜甫。西施、东施是同姓,柳下跖、柳下惠是同胞,岂能够美就俱美,贤就俱贤呢?鉴赏家得到一方宋砚,虽然光滑不受墨,也看得像美玉样宝贵;得到一枚汉印,虽然错得不成字形,也把它看得比珠宝还珍贵。问他看中了什么,说是看中它的古。东坡(案:应作韩愈)诗曰:嗜好与俗殊酸咸。说的就是这种现象吧!

 

    讲理之狐

 

  交河老儒刘君琢,名璞,素谨厚,以长者称,在余家设帐二十余年。从兄懋园坦居,从弟东白羲轩,皆其弟子也。尝自河间岁试归,中途遇雨,借宿民家,主人曰:家惟有屋两楹,尚可栖止,然素有魅,不知狐与鬼也,君能不畏,则请解装。不得已宿焉。灭烛以后,承尘上轰轰震响,如怒马奔腾,君琢起著衣冠,长揖仰祝曰:偃蹇寒儒,偶然宿此,欲祸我耶?我非君仇。欲戏我耶?与君素不狎昵。欲逐我耶?今夜必不能行。明朝亦必不能住,何必多此扰攘耶?俄闻承尘上似老媪语曰:客言殊有理,尔辈勿太造次。闻足音橐橐然,向西北隅去,顷刻寂然矣。君琢尝以告门人曰:遇意外之横逆,平心静气,或有解时。当时如怒詈之,未必不抛砖掷瓦。又刘景南尝僦一寓,迁入之夕,大为狐扰,景南诃之曰:我自出钱租宅,汝何得鸠占鹊巢。狐厉声答曰:使君先居此,我续来争,则曲在我,我居此宅五六十年,谁不知者,君何处不可租宅,而必来共住,是恃气相凌也,我安肯让君。景南次日遂移去。何励庵先生曰:君琢所遇之狐能为理屈,景南所遇之狐能以理屈人。先兄晴湖曰:屈狐易,能屈于狐难。

 

    交河老儒刘君琢,名璞,一向淳谨宽厚,以长者著称。在我家做了二十多年家庭教师,堂兄懋园(坦居)和堂弟东白(羲轩),都是他的学生。一次,刘先生从河间岁试归来,中途遇到大雨,借宿在一户民家。主人说:家中只有两间空屋可以住宿,可是一向有妖魅,不知是狐是鬼。先生如不害怕,就请解装住进去吧。刘先生迫不得已,只好住了进去。灭烛以后,听到天花板上轰轰震响,如同怒马奔腾。他起身穿戴好衣冠,仰面对屋顶长揖施礼,祝告说:我是一盒困顿的穷书生,偶然路宿此室,要害我吗?我与君无仇;要戏弄我吗?我与君又不熟识;要驱逐我吗?今晚我肯定不能走,明晨也必定不能再住。君何必要多此一举,前来扰乱呢?过了一会儿,听到天花板上似乎是一位老太婆的语气说:客人说得很有道理,你们这些晚辈不要太造次。随后听到一阵笃笃的脚步声,集中向西北角走去,顷刻就寂静无声了。刘君琢先生曾告戒学生说:遇到意外险境,平心静气,或许有化解的可能。当时如果破口大骂,未必不会抛砖掷瓦。还有,刘景南曾经租借一处住宅,搬进去的当天夜晚,就受到了狐妖的严重骚扰。刘景南呵斥说:我自己出钱租宅,你怎么能鸠占鹊巢呢?狐妖厉声回答说:假设是君先居此宅,我后到来争,可说是我理曲。我居住此宅已经五六十年,谁不知道?君哪里不可以租处住宅呢,却偏要与我共住?况且,君既对我盛气相凌,我安肯让君?第二天刘景南就搬走了。何励庵先生说:刘君琢所遇到的狐妖,能被人的道理屈服;刘景南所遇到的狐妖,能用道理屈服人。先兄晴湖说:屈服狐妖容易,能被狐妖所屈服则难。

 

    尸变

 

  道家有太阴炼形法,葬数百年,期满则复生。此但有是说,未睹斯事。古以水银敛者,尸不朽,则凿然有之。董曲江曰:凡罪应戮尸者,虽葬多年,尸不朽,吕留良焚骨时,开其棺,貌如生,刃之尚有微血。盖鬼神留尸伏诛也。某人是曲江之亲族,当时举其字,今忘之矣,时官浙江,奉檄莅其事,亲目击之。然此类皆不为祟,其为祟者曰僵尸。僵尸有二,其一新尸未敛者,忽跃起搏人;其一久葬不腐者,变形如魑魅,夜或出游,逢人即攫。或曰旱魃即此,莫能详也。夫人死则形神离矣,谓神不附形,安能有知觉运动;谓神乃附形,是复生矣,何又不为人而为妖。且新死尸厥者,并其父母子女,或抱持不释,十指抉入肌骨,使无知何以能踊跃,使有知何以一息才绝?即不识其所亲,是则殆有邪物凭之,戾气惑之,而非游魂之为变欤。袁子才前辈新齐谐载南昌士人行尸夜见其友事,始而祈请,继而感激,继而凄恋,继而变形搏噬。谓人之魂善而魄恶,人之魂灵而魄愚。其始来也,一灵不泯,魄附魂以行;其既去也,心事既毕,魂一散百魄滞。魂在则为人也,魂去则非其人也。世之移尸走影皆魄为之,惟有道之人,为能制魄,语亦凿凿有精理。然管窥之见,终疑其别有故也。

 

    道家有太阴炼形法,埋葬几百年后,到了期限人便复生了。不过只有这种说法,并没看见这种事。古时用水银收敛死者,尸体不腐烂,则是确有其事。董曲江说:凡是罪大恶极应当戮尸的人,即使埋葬多年,尸体也不腐朽。吕留良的尸骨要被焚烧时,打开他的棺材,他的相貌还同活人一样,用刀一砍,还有血迹。大概是鬼神保留着他的尸体,使他受刑。某人(是曲江的亲戚,当时说了他的名字,现在忘记了。)当时在浙江做官,奉令主持这件事,曾亲眼见到。不过这一类尸体都不会作怪。那些作怪的叫作僵尸。僵尸有两种:一种是刚死还未收敛的,忽然跳起来伤人;一种是安葬了很长时间还没腐朽的,变成鬼怪的样子,有时夜里出来,遇到人就抓。有人说这就是旱魃,没有人能说明白。一般人死后神与形就分离了,既然神不附在形上,尸体怎么还有知觉能运动?说神仍附在形上,这就是复生了。那怎么又不成为人而变成妖?而且刚死去的发生尸变,不分父母子女都会抱住不放,十个指头都插入肌肉里了。若说他没有知觉,又怎么能跳跃起来?若说他有知觉为什么呼吸刚停就不认亲人了?这大概是另有邪物驱使、恶气感染,而不是游魂成精变乖吧!袁子才前辈的《新齐谐》中记载南昌的士子死后行尸,夜里见到他朋友的事。他开始时请求,继而表示感激,继而恋恋不舍,继而忽然变形去扑打朋友。因此说人的魂善良而魄凶恶,人的魂灵巧而魄愚蠢。当人在世上,魂没有泯灭,魄便附在魂上行动;当人去世时,心事已了,魂散去而留下了魄。魂在时就是人,魂去就不是人了。世上的行尸走影,都是魄干的。只有有道之人,才能制住魄。其中所说,道理确实精妙。不过据我看来,始终认为其中另有原因。

 

    生死夫妻

 

  任子田言,其乡有人夜行,月下见墓道松柏间有两人并坐,一男子年约十六七,韶秀可爱,一妇人白发垂项,佝偻携杖,似七八十以上人。倚肩笑语,意若甚相悦,窃讶何物淫妪,乃与少年狎阗。行稍近,冉冉而灭。次日询是谁家冢,始知某早年夭折,其妇孀守五十余年,殁而合窆于是也。诗曰:生则异室,死则同穴。情之至也。礼曰:殷人之葬也离之;周人之葬也合之。善夫,圣人通幽明之礼,故能以人情知鬼神之情也。不近人情,又乌知礼意哉。

 

    据任子田说:有一个人走夜路,看到墓地松柏之间有两个人并肩坐着。一个男子年纪在十六七岁,清秀可爱;另一个妇人白发垂颈,拿着拐杖,在七八十岁以上。他们相挨着谈笑,很亲热。那人十分奇怪,哪来的淫荡老太婆,和少年这么热乎。他走近了些,两人便消失了。第二天,他打听是谁家的墓地,这才知道那位少年夭折后,他的媳妇守寡五十多年,死后合葬在这里。《诗经》中说:活着各住各的房,死后同埋一个圹。这是很深的感情。《礼记》中说:殷人夫妇合葬,两棺之间有东西隔开;周人夫妇合葬,两棺之间不隔开,善哉!圣人通晓生死之礼,所以能以人情知鬼神之情。不近人情,怎能理解《礼记》的意思呢!

 

    伪圣伪贤

 

  族侄肇先言,有书生读书僧寺,遇放焰口,见其威仪整肃,指挥号令,若可驱役鬼神。喟然曰:冥司之敬彼教,乃逾于儒。灯影朦胧间,一叟在旁语曰:经纶宇宙,惟赖圣贤,彼仙佛特以神道补所不及耳。故冥司之重圣贤,在仙佛上。然所重者真圣贤,若伪圣贤则阴干天怒,罪亦在伪仙伪佛上。古风淳朴,此类差稀,四五百年以来,累囚日众,已别增一狱矣。盖释道之徒,不过巧陈罪福,诱人施舍,自妖党聚徒,谋为不轨外,其伪称我仙我佛者,千万中无一。儒则自命圣贤者,比比皆是,民听可惑,神理难诬,是以生拥皋比,殁沉阿鼻。以其贻害人心,为圣贤所恶故也。书生骇愕,问此地府事,公何由知?一弹指间,已无所睹矣。

 

    族侄肇先说:有个书生在寺院读书,遇到放焰口。看见和尚威严整肃,指挥号令,好像可以驱使鬼神。书生感叹地说:阴司敬重佛教,竟胜过儒教。灯影朦胧中,有一老翁在旁边说道:处理天下大事,只能靠圣贤,那些仙佛只是以神道来补圣贤所不及罢了。所以阴司敬重圣贤,在仙佛之上;但所敬重的是真圣贤。如果是伪圣伪贤,则触犯天怒,其罪也在伪仙伪佛之上。古代风俗淳朴,这类人很少。近四五百年以来,拘押的犯人一天比一天多,已另增一所地狱了。因为和尚道士之流,不过是巧说祸福,诱人施舍。除妖党聚众、谋为不轨外,伪称我是仙我是佛的人,千万人中没有一个。儒士中自命圣贤的人,则比比皆是。老百姓可以被迷惑,神却难以被骗。因此活着时高坐讲学,死后沉入阿鼻地狱,都是因为他贻害人心,被圣贤所嫌恶的缘故。书生大惊,问:这地府的事,你怎么会知道?弹指之间,已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
 

    反间计

 

  甲乙有夙怨,乙日夜谋倾甲。甲知之,乃阴使其党某,以他途入乙家,凡为乙谋,皆算无遗策。凡乙有所为,皆以甲财密助其费,费省而功倍。越一两岁,大见信,素所倚任者皆退听。乃乘间说乙曰:甲昔阴调我妇,讳弗敢言,然衔之实刺骨,以力弗敌,弗敢婴。闻君亦有仇于甲,故效犬马于门下,所以尽心于君故,以报知遇,亦为是谋也。今有隙可抵,合图之。乙大喜过望,出多金使谋甲。某乃以乙金,为甲行赂,无所不曲到。井既成,伪造甲恶迹,乃证佐姓名以报乙,使具牒。比庭鞫,则事皆子虚乌有,证佐亦莫不倒戈,遂一败涂地,坐诬论戍。愤恚甚,以阗某久,平生阴事,皆在其手,不敢再举,竟气结死。死时誓诉于地下,然越数十年,卒无报。论者谓难端发自乙,甲势不两立,乃铤而走险,不过自救之兵,其罪不在甲。某本为甲反间,各忠其所事,于乙不为负心,亦不能甚加以罪,故鬼神弗理也。此事在康熙末年,越绝书载子贡谓越王曰:夫有谋人之心,而使人知之者,危也。岂不信哉。

 

    甲乙二人之间有夙怨,乙日夜都想害甲。甲知道了,便暗中派他的亲信某人,从其他途径进入乙家,凡是他为乙谋划的事,都算计得没有疏漏;凡是乙要干什么,他都利用甲的钱暗中加以资助。这样,乙的经费没用多少而功效倍增。过了一两年,他极得乙的信任,乙平素所倚重的人都排到他后边了。于是某人便趁机对乙说:甲过去曾暗中调戏我的媳妇,我不敢说,但刻骨地恨他。因为力量不敌,所以不敢和他斗。听说你和甲也有仇,所以我便到你门下效犬马之劳。我尽心尽力为你办事,一方面是报答你的知遇之恩,同时也是为了报复。现在有机会,咱们一起对付他吧。乙大喜过望,拿出许多钱财来算计甲。某人却用这些钱为甲疏通关系,各个关节都打通了。布置好了圈套,某人便伪造甲的恶劣行径和证人姓名告诉了乙,让乙写状子上告。等到在法庭上审问时,所有的事情都是没影的事,证人们也都不认帐,乙于是一败涂地,因犯诬陷罪被判戍边发配。乙又气又恨,但因为和某人关系长期以来很亲密,平生的隐私都被他掌握着,因此不敢上告,竟然气闷郁结而死。死时发誓要告到地下,可是过了几十年,还是没有报应。议论这事的人说是乙首先发难,甲与乙势不两立,这才铤而走险。这不过是为了自救,罪过不在甲。某人本来就是为甲使反间计,忠于他的职责,他对乙也不算负心,不能把罪名加给他。所以鬼神也不管这事。这事发生在康熙末年。《越绝书》中记载子贡对越王说:有谋害别人的心,而让别人知道的人,就危险了!岂不正是如此吗!

 

    范鸿禧

 

  里人范鸿禧,与一狐友阗,狐善饮,范亦善饮,约为兄弟,恒相对醉眠。忽久不至,一日遇于秫田中,问何忽见弃,狐掉头曰:亲兄弟尚相残,何有于义兄弟耶?不顾而去。盖范方与弟讼也。杨铁崖白头吟曰:买妾千黄金,许身不许心,使君自有妇,夜夜白头吟。与此狐所见正同。

 

    乡人范鸿禧与一位狐妖友好。狐友善饮酒,范鸿禧也善饮酒,互相约为兄弟,常相对饮醉睡在一起。忽然狐友很久没来找范鸿禧,一天他们偶尔在高梁地相遇,范鸿禧问狐友:为什么忽然不理我了?狐友掉转头去说:亲兄弟还手足相残呢,何况我这结义兄弟?连头也没回就走了。原来当时范鸿禧正与弟弟打官司。杨铁崖《白头吟》说:买妾千黄金,许身不许心;使君自有妇,夜夜白头吟。与这位狐妖所见完全相同。

 

 


路过

雷人

握手

鲜花

鸡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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