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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微草堂笔记白话文--卷十二(6)

2011-8-5 07:06| 发布者: 慧莲| 查看数: 1887| 评论数: 0

摘要: 槐西杂志二

 婚约

  庞雪厓初婚日,梦至一处,见青衣高髻女子,旁一人指曰:此汝妇也。醒而恶之。后再婚殷氏,宛然梦中之人。故丛碧山房集中有悼亡诗曰:漫说前因与后因,眼前业果定谁真,与君琴瑟初调日,怪煞箜篌入梦人。记此事也。按箜篌入梦凡二事,其一为仙传拾遗载,薛肇摄陆长源女见崔宇;其一为逸史载,卢二舅摄柳氏女见李生,皆以人未婚之妻作伎侑酒,殊太恶作剧。近时所闻吕道士等,亦有此术,语详滦阳消夏录。

    庞雪崖刚结婚时,梦中来到一个地方,看见一位穿着黑衣、发髻高高的女子。旁边一个人指着她说:这就是你的妻子。他醒后很不高兴。后来他第二次结婚娶了殷家的女儿,她长得很像梦中见到的人。因此他在《丛碧山房集》中写了首悼亡诗:漫说前因与后因,眼前业果定谁真?与君琴瑟初调日,怪煞箜篌入梦人。诗中记载的就是这件事。关于箜篌入梦在古书中有两处记载:一是《仙传拾遗》记载薛肇勾来陆长源的女儿与崔宇见面;一是《逸史》记载卢二舅勾来柳家女儿的生魂与李生相见。这两件事都把当事人的未婚妻当作歌女来为他们劝酒,太恶作剧了。最近听说吕道士等人也有这种法术。(详见《滦阳消夏录》。)

    刘石渠

  叶旅亭言,其祖犹及见刘石渠。一日夜饮,有契友逼之召仙女,石渠命扫一室,户悬竹帘,燃双炬于几,众皆移席坐院中,而自禹步持咒,取界尺拍案一声,帘内果一女子亭亭立,友视之乃其妾也。奋起欲殴,石渠急拍界尺一声,见火光蜿蜒如掣电,已穿帘去矣。笑语友曰:相交二十年,岂有真以君妾为戏者。适摄狐女,幻形激君一怒为笑耳。友急归视,妾乃刺绣未辍也。如是为戏,庶乎在不即不离间矣。余因思李少君致李夫人,但使远观,而不使相近,恐亦是摄召精魅,作是幻形也。

 

    叶旅亭说:他的祖父还见到过刘石渠。一天,他们在夜晚相聚喝酒,有位好友逼着他召仙女来。石渠就让人打扫出一间屋子,门上挂着一个竹帘子,在几案上点燃起两根蜡烛。喝酒的人都坐到院子里,石渠则走着禹步念起咒语来。然后用界尺在几案上地一拍,竹帘内果然有一位女子风姿绰约地站立在那里。好友仔细一看,那仙女竟然是自己的姨太太,他跳起来要打,石渠赶忙又拍了一下界尺,只见一道火光弯弯曲曲的像一道闪电,穿过竹帘消逝了。刘石渠笑着对好友说:咱们相交了二十年,哪能真拿您的姨太太开玩笑!刚才,我只是招来一只狐女,化作你姨太太的模样来激怒你,博取大家一笑而已。好友听后急忙跑回家去看,他的姨太太一直在刺绣,没有中断过。像这样的法术,差不多都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让人隐约去看的。由此我想起李少君为汉武帝招引来李夫人的灵魂,只允许他远看而不让他接近,恐怕也是招来了妖精鬼怪,变化形象之类。

    术不足胜

  费长房劾治百鬼,乃后失其符,为鬼所杀。明崇俨卒,剚刃陷胸,莫测所自。人亦谓役鬼太苦,鬼刺之也,恃术者终以术败,盖多有之。刘香畹言,有僧善禁咒,为狐诱至旷野,千百为群,嗥叫搏噬,僧运金杵,击踣人形一老狐,乃溃围出。后遇于途,老狐投地膜拜曰:曩蒙不杀,深自忏悔,今愿皈依受五戒,僧欲摩其顶,忽掷一物幂僧面,遁形而去。其物非帛非革,色如琥珀,粘若漆,牢不可脱,瞀闷不可忍,使人奋力揭去,则面皮尽剥,痛晕殆绝,后痂落无复人状矣。又一游僧,榜门曰驱狐,亦有狐来诱僧,识为魅,摇铃诵梵咒,狐骇而逃,旬月后有媪叩门,言家近墟墓,日为狐扰,乞往禁治,僧出小镜照之,灼然人也,因随往,媪导至堤畔,忽攫其书囊掷河中,符录法物,尽随水去,妪亦奔匿秫田中,不可踪迹。方懊恼间,瓦砾飞击,面目俱败,幸赖梵咒自卫,狐不能近,狼狈而归。次日即愧遁,久乃知妪即土人,其女与狐昵,因其女赂以金,使盗其符耳。此皆术足以胜狐,卒为狐算,狐有策而僧无备,狐有党而僧无助也。况术不足胜而轻与妖物角乎?

    费长房能用符咒惩治各种鬼怪,后来失去了符咒,终于被鬼怪杀死。明崇俨死时,有刀插入胸膛,也不知凶器从何而来。有人说,他驱使鬼怪很刻薄,最后被鬼怪刺杀。依赖法术的人,最后会失败在法术上面,这是很多的。刘香畹:有个很会念惩治符咒的僧人,被狐精引诱到荒野的地方,成千上百的狐群围着他又叫又咬。僧人挥动金杵,击倒了一个化作人形的老狐狸,突围逃出来。后来在路上遇到那只老狐狸,老狐狸跪在地上行礼,说:感谢您以前没有杀我,我也觉得十分后悔。现在,我愿意皈依佛法,接受五戒为僧。僧人正想摸摩老狐的头顶,老狐忽然把一片面膜掷在僧人脸上,马上变形逃走了。这块面膜不是丝绸,也不是皮革,颜色像琥珀,粘胶像油漆,贴在脸上剥不下来。僧人又盲又闷,不能忍受,就请人用力把这层膜揭掉,连脸上皮肤都剥了下来,僧人痛得几乎晕死过去。后来脸上结痂脱落之后,僧人已经不像人样了。还有一个云游僧人,在门上张贴告示,自称能够驱赶狐精。也有狐精来引诱,被僧人识破,摇起铃儿,念动咒语,狐精吓得逃走了。一个月后,有个老太上门,说家里靠近坟场,天天被狐精骚扰,请僧人前去禁制惩治狐精。僧人拿出一枚小镜子照照老太,确实是人类,就跟着她前往。老太带僧人走到堤岸边,突然抢过僧人的书袋丢到河里去,里面的符箓、施法的器具,都沉没到水里了。老太跑到庄稼地里躲起来,找也找不到。僧人正在懊恼时,忽然有碎砖烂瓦砸过来,打得他头破血流。好在僧人还会念咒自卫,狐精不能靠近,狼狈地逃回来。第二天,就惭愧地走了。时间一久,人们才知道老太是当地人,她的女儿和狐精很亲密。狐精就利用女儿的关系,用钱收买老太,让她去抢僧人的符。这些都是有法术可以战胜狐精,最终却被狐精用计打败了。因为狐精有计谋,僧人没有准备;狐精有同党,僧人没有帮手。何况,法术并不十分高明,而轻易和狐精对抗呢!

    张无念

  画士张无念,寓京师樱桃斜街,书斋以巨幅阔纸为窗睴,不著一睵,取其明也。每月明之夕,必有一女子全影在睴心,启户视之,无所睹,而影则如故,以不为祸祟,亦姑听之。一夕谛视,觉体态生动,宛然入画,戏以笔四周钩之,自是不复见。而墙头时有一女子露面下窥,忽悟此鬼欲写照,前使我见其形,今使我见其貌也,与语不应,注视之亦不羞避,良久乃隐,因补写眉目衣纹,作一仕女图。夜闻窗外语曰:我名亭亭。再问之,已寂,乃并题于睴上。后为一知府买去,或曰是李中山,或曰狐也,非鬼也,于事理为近。或曰本无是事,无念神其说耳。是亦不可知。然香魂才鬼,恒欲留名于后世。由今溯古,结习相同,固亦理所宜有也。

    画师张无念,住在京城的樱桃斜街。他的书斋贴了一张巨大的画纸,窗户中间没有一根窗框,为的是便于南窗采光。每到天清月朗的夜晚,肯定有一位女子的全影映在画纸的中央。打开房门看,却什么也没看见,那全影依然映在窗纸上。画师觉得那身影既不惹祸,也就随它的便了。一天夜里,画师仔细地端详窗上的全影,觉得女子体态生动,可以入画。他就随便用笔在那全影四周勾画了下来。从那以后,那影子就再没有出现,而墙头上却不时有一位女子露出脸来向下看。画师突然明白,这个鬼想让我为她画张像,前些时候,让我看到她的身形,现在又想让我看看她的相貌。画师和她说话,她却不吭声;注视她时,她也不害羞躲避,过了很久她才隐去。画师于是补画了女鬼的眉毛、眼睛及衣服的褶皱,终于创作出一幅仕女图。夜里,画师听见窗外有人说:我的名字叫亭亭。再问她,就悄无声响了。画师就把亭亭的名字也题写在画纸上。后来仕女图被一位知府买走了。(有人说,知府就是李中山。)有人说那女子是狐女,而不是鬼。这种猜测更近于情理。有人说根本没有这回事,是张无念自己编造了一通神话而已。这也说不定。不过,有才貌的女鬼,常常想让自己名垂千古。从现在追溯到古代,人的习性都是相同的。按道理说,这是自然的事。 

    少男少女案

  姚安公官刑部江苏司郎中时,西城移送一案,乃少年强污幼女者,男年十六,女年十四,盖是少年游西顶归,见是女撷菜圃中,因相逼胁,逻卒闻女号呼声,就执之,讯未竟,两家父母俱投词,乃其未婚妻,不相知而误犯也。于律未婚妻和奸有条,强奸无条。方拟议间,女供亦复改移,称但调谑而已,乃薄责而遣之。或曰是女之父母受重赂,女亦爱此子丰姿,且家富,故造此虚词以解纷。姚安公曰:是未可知,然事止婚姻,与贿和人命,冤沈地下者不同,其奸未成,无可验,其贿无据,难以质,女子允矣,父母从矣,媒保有确证,邻里无异议矣。两造之词,亦无一毫之牴牾矣。君子可欺以其方,不能横加锻炼,入一童子远戍也。

    姚安公任刑部江苏司的郎中时,西城移来一桩案子,是一个少年奸污一名幼女。少年十六岁,幼女十四岁。这个少年从外面回家,发现女孩在菜园里摘菜,就胁迫女孩。巡逻的兵卒听到女孩呼叫,就把少年抓起来。审讯还没结束,男女两家的父母都到衙门里说,女孩本是男孩的未婚妻,因为不认识才冒犯了女孩。按照法律条文规定,未婚夫妻发生性关系,没有罪;强奸未婚妻却没有条款。官员们正在商量如何处置,女孩的口供也改了,说男孩只是调戏了她。于是官员不疼不痒地训斥了少年一通就让他走了。有人说:这个女孩的父母接受了男方的一大笔贿赂,女孩也看上了少年的翩翩风度。男孩的家境宽裕,所以才编造了一套假话来解决这场纠纷。姚安公说:是不是这样,都不一定。不过这桩案子只事关婚姻,与那些贪赃枉法、使死者含冤九泉的案子不同。少年强奸未遂,就查不出什么,贿赂没有证据也无法对质。女孩已经认可了这桩婚事,父母也同意,媒人、保人加以证实,街坊邻居也都没有什么异议,男女双方的话也没有一丝矛盾的地方。在这种情况下,做君子的可以因为正直受到欺骗,却不能横生枝节去罗织罪名,使一个少年流放到远方呀!

    僮戏

  某公夏日退朝,携婢于静室昼寝,会阍者启事,问主人安在,一僮故与阍者戏,漫应曰:主人方拥尔妇睡某所。妇适至前,怒而诟詈,主人出问,笞逐此僮。越三四年,阍者妇死,会此婢以抵触失宠,主人忘前语,竟以配阍者,事后忆及,乃浩然叹曰:岂偶然欤。

    某公子在夏天退朝之后,拉着婢女在幽静的房间里午睡,刚好守门人来报告事情,就问:主人在哪里?一个僮仆故意同守门人开玩笑,就随口说:主人正抱着你老婆在某处睡觉。守门人老婆恰好来这里,听了就愤怒地臭骂僮仆。主人出来问明原因,就把僮仆打了一顿,赶了出去。过了三四年后,守门人老婆死了。又碰上那个婢女顶撞主人,失去宠爱,主人也忘记以前的事,就把婢女配给了守门人。事后,主人记起以前的事,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:这岂是偶然的事呢!

    破钟

  文水李华廷言,去其家百里一废寺,云有魅,无敢居者,有贩羊者十余人,避雨宿其中,夜闻呜呜声,暗中见一物,臃肿团睷,不辨面目,蹒跚而来,行甚迟重,众皆无赖少年,殊不恐怖,共以破砖掷击,中声铮然,渐缩退欲却,觉其无能,噪而追之,至寺门坏墙侧,屹然不动。逼视,乃一破钟,内多碎骨,意其所食也。次日,告土人冶以铸器,自此怪绝。此物之钝极矣,而亦出嬲人,卒自碎其质,殆见夫善幻之怪,有为祟者,从而效之也。余家一婢,沧州山果庄人也,言是庄故盗薮,有人见盗之获利,亦从之。行捕者急,他盗格斗跳免,而此人就执伏法焉。其亦此钟之类也夫。

    文水县的李华廷说:离他家百里远的地方有一座荒废的寺庙,据说其中有鬼怪,没人敢住。有十几个贩羊的人,为了避雨住在那里。夜里听见呜呜的声音,然后看见一个东西,圆浑浑的,显得很臃肿,看不出面目来,它蹒跚走过来,行动非常迟缓笨重。那些人本来都是无赖少年,一点儿也不害怕,一同用碎砖头砍它。打中时发出铮铮的声音,它渐渐缩回要跑。众人觉得它也没什么本事,就大喊着追上去。那东西跑到庙门边倒塌的墙边,就立住不动了。走近一看,原来是一口破钟,里面还有许多碎骨头,想来是被它吃掉的人骨。第二天,他们告诉了当地人,将这钟重新冶炼以铸成别的东西。从此庙里就不再闹妖怪了。按说这种东西愚钝极了,还要出来害人,终于坏了自身。可能是它见过一些善于变幻的怪物,有作怪害人的,它也就跟着仿效。我家有个婢女,是沧州山果庄人。说那个庄就是个强盗窝,有人看强盗获利很多,很是羡慕,就跟着他们走。恰巧捕捉强盗的人急急追上来,别的强盗厮杀一番逃跑了,避免了治罪,而这人却被抓住杀了头。这与那口作怪的钟也是一路货色吧。

    柳某负心

  舅氏安公介然言,有柳某者与一狐女甚昵,柳故贫,狐恒周其衣食,又负巨室钱,欲质其女,狐为盗其券,事乃已。时来其家,妻子皆与相问答,但惟柳见其形耳。狐媚一富室女,符录不能遣,募能劾治者予百金。柳夫妇素知其事,妇利多金,怂恿柳伺隙杀狐,柳以负心为歉,妇谇曰:彼能媚某家女,不能媚汝女耶?昨以五金为汝女制冬衣,其意恐有在,此患不可不除也。柳乃阴市砒霜,沽酒以待,狐已知之,会柳与乡邻数人坐,狐于檐际呼柳名,先叙相契之深,次陈相周之久,次乃一一发其阴谋曰:吾非不能为尔祸,然周旋已久,宁忍便作寇仇。又以布一匹,棉一束自檐掷下,曰:昨尔幼儿号寒苦,许为作被,不可失信于孺子也。众意不平,咸诮让柳,狐曰:交不择人,亦吾之过,世情如是,亦何足深尤,吾姑使知之耳。太息而去,柳自是不齿于乡党,亦无肯资济升斗者。挈家夜遁,竟莫知所终。

    我舅舅安介然说:有个姓柳的人和一个狐狸友好,关系非常亲密。柳某很穷,那狐友就常常救济他。柳某欠一个大户的钱,大户想让柳某的女儿去当人质。狐友替他从那家偷出了借钱的字据,了结了这事。狐友时常到柳家去,妻子儿女全都和狐友说话,但只有柳某能看到狐友的形。后来这位狐友媚惑了一个富家女,用符也赶不走。富家就用一百两银子招募能制伏狐狸的人。柳某夫妇一向了解狐友的情况,柳某的妻子贪图赏金,就怂恿柳某找机会杀死狐狸。柳某觉得那样做背弃友情,对不住狐友。妻子骂道:那狐狸能勾引某家的女儿,就不能勾引你的女儿吗?昨天它还用五两银子为女儿做了一身棉衣,恐怕它有这种心思吧。这个祸害非除掉不可!柳某于是暗地里买回砒霜,打了酒等狐友来喝。狐友已经知道了柳家夫妇的歹心,它趁柳某和几个乡邻在一起,就在房檐上叫柳某的名字,先叙往日交情的深厚,然后又述说周济柳某家已有很长的时间,之后一一揭发他们夫妇商定的阴谋。它说:我并不是不能给你家带来灾祸,只是我们交往时间长了,不能忍心与你们为敌!说完,又把一匹布、一束棉花从房檐上扔下来,说:昨天你的小儿子哭着喊冷,我答应为他弄条被子。我不能对小孩子失信。大伙听了狐狸的话,都愤愤不平,一起谴责柳某。狐狸说:我交友没选择好对象,这是我的过失。世态人情就是这样,你们又何必过多地指责他呢?我姑且让他心里明白就是了。狐狸说完,叹着气离去了。从那以后,柳某就被乡人看不起,也没人肯资助、救济他了。他只得携带一家老小连夜逃走,不知道上哪儿去了。

    佟园缢鬼

  舅氏张公梦征言,沧州佟氏园未废时,三面环水,林木翳如,游赏者恒借以宴会。守园人每闻夜中鬼唱曰:树叶儿青青,花朵儿层层,看不分明,中间有个佳人影,只望见盘金衫子,裙是水红绫。如是者数载,后一妓为座客殴辱,恚而自缢于树,其衣色一如所唱。莫喻其故,或曰此缢鬼候代,先知其来代之人,故喜而歌也。

    舅舅张梦征先生说:沧州佟家花园没有荒废时,三面环水,绿荫覆盖,常常有人借那地方举办宴会,游赏风景。守园人在夜里老听到有鬼唱歌,歌辞是:树叶儿青青,花朵儿层层。看不分明,中间有个佳人影。只望见盘金衫子,裙是水红绫。这样唱了好几年。后来有个妓女,受到客人的殴打和羞辱,悲愤至极,在园中的树上上吊自杀了。她穿的衣服颜色与那歌辞形容得完全一样,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。有人说:这是吊死鬼在等候替身,她已经预知替身是什么模样,所以高兴得唱歌。

    农妇

  青县一农家,病不能力作,饿将殆,欲鬻妇以图两活,妇曰:我去,君何以自存,且金尽仍饿死,不如留我侍君,庶饮食医药得以检点,或可冀重生,我宁娼耳。后十余载,妇病垂死,绝而复苏曰:顷恍惚至冥司,吏言娼女当堕为雀鸽,以我一念不忘夫,犹可生人道也。

 

    青县有个农民,生病不能劳动,眼看就要饿死,想把老婆卖掉,只望两个人都能活下去。他老婆说:我走了,你怎能自理呢?而且卖我得到的钱用完之后,你仍会饿死的。不如把我留下侍奉你,使饮食医药,都有人照料收拾,或者你能恢复健康。我宁可去做娼妓。十几年后,这农妇病重,昏迷过去又醒过来说:刚才恍惚之间到了阴间,阴间的官员说当娼妓的应当投胎为麻雀鸽子,因为我念念不忘丈夫,所以还可以再托生为人。

    郭姬

  侍姬郭氏,其父大同人,流寓天津,生时其母梦鬻端午彩符者,买得一枝,因以为名,年十三归余,生数子,皆不育,惟一女,适德州卢荫文,晖吉观察子也。晖吉善星命,尝推其命寿不能四十,果三十七而卒。余在西域时,姬已病瘵,祈签关帝,问尚能相见否?得一签曰:喜鹊檐前报好音,知君千里有归心,绣帏重结鸳鸯带,叶落霜雕寒色侵。谓余即当以秋冬归,意甚喜,时门人邱二田在寓闻之,曰:见则必见,然末句非吉语也。后余辛卯六月还,姬病良已,至九月,忽转剧,日渐沈绵,遂以不起。殁后晒其遗箧,余感赋二诗,曰:风花还点旧罗衣,惆怅酴縻片片飞,恰记香山居士语,春随樊素一时归--姬以三月三十日亡,恰送春之期也。百折湘裙飐画栏,临风还忆步珊珊,明知神谶曾先定,终惜芙蓉不耐寒--未必长如此,芙蓉不耐寒,寒山子诗也,即用签中意也。

    我的姨太太郭氏,她父亲是大同人,流落到了天津。郭氏出生的时候,她的母亲梦见端午节有个卖彩符的人,当即买下一枝,后来就用彩符给她取了名字。她十三岁那年嫁给了我,生了几个儿子,都没有养活,只有一个女儿,长大以后嫁给了德州人卢荫文,他是观察使卢晖吉的儿子。卢晖吉喜欢占卜天像,替人算命。他曾推算郭氏的命运,说她活不到四十岁。果然,她在三十七岁时就死了。我在西域的时候,她已经病得很厉害了。她到关帝庙里求了一签,询问:我还能不能和老爷再见上一面?她得到一签,上写:喜鹊檐前报好音,知君千里有归心。绣帏重结鸳鸯带,叶落霜雕寒色侵。说我应该在秋冬之际回到京城,她看后心里非常高兴。当时,我的弟子邱二田正在我家住,他听后说道:你们见面倒是一定能见面,可是诗的最后一句可不是吉利话呀。后来我在乾隆三十六年六月回到家中,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。到了九月,病情忽然恶化,而且一天比一天重,最后竟去世。郭氏死后,翻晒她生前用过的衣箱物品,我写下两首感怀诗,一首道:风花还点旧罗衣,惆怅酴醾片片飞,恰记香山居士语,春随樊素一时归(郭氏在三月三十日去世,刚好是送春的日子。)另一首道:百折湘裙皘画栏,临风还忆步珊珊。明知神谶曾先定,终惜芙蓉不耐寒未必长如此,芙蓉不耐寒,是寒山子的诗句。)这两首诗就化用了郭氏所求神签的意思。

    推命用时

  世传推命始于李虚中,其法用年月日而不用时,盖据昌黎所作虚中墓志也。其书宋史艺文志著录,今已久佚,惟永乐大典载虚中命书三卷,尚为完帙。所说实兼论八字,非不用时,或疑为宋人所伪托,莫能明也。然考虚中墓志,称其最深于五行,书以人始生之年月日,所直日辰,支干相生,胜衰死生,互相斟酌,推人寿夭贵贱,利不利云云。按天有十二辰,故一日分为十二时,日至某辰即某时也,故时亦谓之日辰。国语:星与日辰之位,皆在北维是也。诗:跂彼织女,终日七襄。孔颖达疏,从旦暮七辰一移,因谓之七襄,是日辰即时之明证。楚辞:吉日兮辰良,王逸注,日谓甲乙辰,谓寅卯以辰,与日分言,尤为明白。据此以推,似乎所直日辰四字,当连上年月日为句,后人误属下文为句,故有不用时之说耳。余撰四库全书总目,亦谓虚中推命不用时,尚沿旧说,今附著于此,以志余过。至五星之说,世传起自张果,其说不见于典籍,考列子称,禀天命,属星辰,值吉则吉,值凶则凶,受命既定,即鬼神不能改易,而圣智不能回。王充论衡称,天施气而众星布精,天施气而众星之气在其中矣。含气而长,得贵则贵,得贱则贱,贵或秩有高下,富或资有多少,皆星位大小尊卑之所授。是以星言命,古已有之,不必定始于张果。又韩昌黎三星行曰:我生之辰,月宿南斗,牛奋其角,箕张其口。杜樊川自作墓志曰:余生于角星昴毕,于角为第八宫,曰疾厄宫,亦曰八杀宫,土星在焉,火星继木星土。杨睻曰:木在张,于角为第十一福德宫,木为福德大,君子无虞也。余曰:湖守不周岁迁舍人,木还福于角足矣。火土还死于角,宜哉。是五星之说,原起于唐,其法亦与今不异,术者托名张果,亦不为无因。特其所托之书,词皆鄙俚,又在李虚中命书之下,决非唐代文字耳。

   


路过

雷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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