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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微草堂笔记白话文--卷十三(4)

2011-8-11 07:06| 发布者: 慧莲| 查看数: 4029| 评论数: 0

摘要: 槐西杂志三

 红衣女鬼

  廉夫又言,钟太守光豫,官江宁时,有幕友二人,表兄弟也,一司号籍,一司批发,恒在一室同榻寝。一夕,一人先睡,一人犹秉烛,忽见案旁一红衣女子坐,骇极呼其一醒,拭目惊视,则非女子,乃奇形鬼也。直前相搏,二人并昏仆,次日,众怪门不启,破扉入,视其先见者已死,后见者气息仅属,灌治得活,乃具述夜来状。鬼无故扰人,事或有之,至现形索命,则未有无故而来者。幕府宾佐非官,而操官之权,笔墨之间,动关生死,为善易,为恶亦易,是必冤谴相寻,乃有斯变。第不知所缘何事耳。

    季廉夫又说:钟光豫太守在江宁做官时,有两位幕僚,是表兄弟。一个掌管编号登记,一个掌管公文收发,经常在一个房间里同床而睡。一天晚上,一个人已经睡下了,另一个还在灯下看书,突然发现书桌边坐着一个穿红衣的女人。他害怕极了,连忙把睡着的人喊醒。睡着的人惊醒后,揉着眼睛察看,发现并非女人,而是一个奇形怪状的鬼。那鬼冲上前来就打,两个人都昏倒地上。第二天,众人见他们不开房门,都感到奇怪,就打破门板进去查看,发现第一个看见鬼的人已经死了;后来看见的人只剩下一口气,经过服药治疗才活了过来。醒过来的人就把昨夜的情况讲了一番,鬼魂无缘无故去骚扰人,这是可能会有的事;说到现出原形来追讨性命,那就不会无缘无故而来的。官府的幕僚宾客,虽然自身不是官,却掌握官的权力。在行文之间,动不动就关系到人的生死,所以在这里行善较容易,作恶也较容易。这件事一定是有冤魂前来报复,才有这样大的变故。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罢了。

    护法神

  乌鲁木齐军吏茹大业言,古浪回民有踞佛殿饮博者,寺僧孤弱,勿能拒也,一夜饮方酣,一人舒拇指呼曰一,突有大拳,如五斗栲栳,自门探入,五指齐张,厉声呼曰:六。举掌一拍,烛灭几碎,十余人并惊仆。至晓,乃各渐苏,自是不敢复至矣。佛于众生无计较心,其护法善神之示现乎?

    据乌鲁木齐军吏茹大业说:古浪县的几个回民踞坐在佛殿饮酒、赌博,庙里的和尚不敢惹他们。一天夜里他们正喝得高兴,一个人竖起大拇指叫:一。突然有一只大拳头从门缝伸进来,五指一齐张开,大声喊:六!举掌一拍,灯灭了,桌子也碎了,十几个人全吓得昏倒在地上。直到拂晓才渐渐苏醒,从此后再也不敢来了。佛对于芸芸众生并不计较,这可能是护法善神现形示警吧?

    额上秘戏图

  苏州朱生焕,举壬午顺天乡试第二人,余分校所取也。一日,余集阅微草堂,酒间各说异闻,生言曩乘舟,见一舵工额上恒粘一膏药,纵约寸许,横倍之,云有疮,须避风数日。一篙工私语客曰:是大奇事,云有疮者伪也。彼尝为会首,赛水神,例应捧香,而前一夕犯不洁,方跪致祝,有风飐炉灰扑其面,骨栗神悚,几不成礼,退而拂拭,则额上现一墨画秘戏图,神态生动,宛肖其夫妇,洗濯不去,转更分明,故以膏药掩之也。众不深信,然既有此言,出入往来,不能不注视其额。舵工觉之,曰:小儿又饶舌耶。长喟而已。然则其事殆不虚。惜未便揭视之耳。又余乳母李媪言,曩登泰山,见娼女与所欢,皆往进香,遇于逆旅,伺隙偶一接唇,竟胶粘不解,擘之则痛彻心髓,众为忏悔乃开。或曰庙祝贿娼女作此状,以耸人信心也。是亦未可知矣。

    苏州书生朱焕,考中乾隆二十七年顺天乡试的第二名举人,是我分阅他的试卷后录取的(当时纪晓岚担任分房考官)。一天,我的几位朋友聚集在阅微草堂,酒席之间,各讲奇闻异事。朱生说:以前乘船,发现一个舵工脑门上总是贴着一块膏药,竖高约一寸左右,横长有两寸。他自称长了一个疮,必须在几天之内避风。一个撑篙的船工悄悄告诉客人说:这是件大怪事,疮是假的。他曾经是船工行会的头儿,祭祀水神,按规矩他应该捧着香在前祷祝。一天晚上,他和妻子同房,犯了不洁的忌讳,正跪着致祝词,一阵风吹起炉中香灰扑在他脸上。他毛骨悚然,几乎没能完成仪式。退下来拂拭,却在额头上出现一幅用墨画的春宫图。画中人物神态逼真生动,极像他们夫妇二人。洗也洗不去,反而更清晰。所以他用膏药盖着额头。众人并不很相信。然而,既然有这种说法,出出进进,大家不能不注意察看他的额头。舵工觉察出来,骂道:这小混蛋又在多嘴多舌了。他也只是长叹罢了。可见这件事不是虚构,可惜不便于揭开膏药察看。还有,我的奶妈李太太:说从前攀登泰山的时候,一个妓女和她的情人都去进香祈祷,在旅店里相遇。两人找了个机会,接了一下吻,竟像被胶粘住分不开了。用力拉,就痛彻心髓。大家为他们忏悔,才分开了。有人说是庙祝贿赂妓女干的,以加强人们对这座庙的信仰。不知真假。

    王谨

  献县刑房吏王瑾,初作吏时,受贿,欲出一杀人罪,方濡笔起草,纸忽飞著承尘上,旋舞不下,自是不敢枉法取钱,恒举以戒其曹,偶不自讳也。后一生温饱,以老寿终。又一吏恒得贿舞文,亦一生无祸,然三女皆为娼,其次女事发当杖,伍伯夙戒其徒曰:此某师傅女--土俗呼吏曰师傅,宜从轻,女受杖讫,语鸨母曰:微我父曾为吏,我今日其殆矣。嗟乎!乌知其父不为吏,今日原不受杖哉。

    献县的刑房官吏王瑾,最初任职时,接受了贿赂,要开脱一件杀人罪案。刚沾湿笔要起草文书,桌上的纸忽然飞到屋顶承尘上,旋转飞舞,就是不飘落下来。从此他再不敢贪脏枉法地弄钱了,并举这件事情警戒他的部下,不隐讳它。后来,他一生不愁温饱,高寿善终。还有一个官吏,总是接受贿赂,舞弄文笔,也一生都没有遇到祸患,但死后他的三个女儿都沦为娼妓。他的第二个女儿因事被判决挨刑杖,执行的伍长私下对手下人说:这是某师傅的女儿(当地风俗称县吏为师傅),下手要轻点。此女挨完刑杖,对鸨母说:要不是我的父亲曾经作过官吏,我今天就要危险了。可叹啊,要知她父亲要是没作过官吏,她今天本来还不会挨到刑杖的啊!

    狐媚妓

  交河有姊妹二妓,皆为狐所媚,羸病欲死,其家延道士劾治,狐不受捕,道士怒,趣设坛牒雷部,狐化形为书生,见道士曰:炼师勿苦相仇也。夫采补杀人,诚干天律,然亦思此二女者何人哉,饰其冶容,蛊惑年少,无论其破人之家,不知凡几,废人之业,不知凡几,间人之夫妇,不知凡几,罪皆当死,即彼摄人之精,吾摄其精,彼致人之疾,吾致其疾,彼戕人之命,吾戕其命,皆所请君入瓮,天道宜然,炼师何必曲庇之。且炼师之劾治,谓人命至重耳,夫人之为人,以有人心也,此辈机械万端,寒暧百变,所谓人面兽心者也。既已兽心,即以兽论,以兽杀兽,事理之常,深山旷野,相食者不啻恒河,可一一上渎雷部耶?道士乃舍去。论者谓道士不能制狐,造此言也。然其言则深切著明矣。

    交河县有姐妹两个妓女,都被狐鬼迷惑住了,瘦弱多病几乎要死了。家里人请来道士惩治狐精,狐精反抗拒捕。道士非常愤怒,设起神坛,告到雷部。狐变成书生模样,去见道士说:法师不要苦苦与我作对!我采补人的精气杀人,的确干犯天庭律条。但也应该考虑,这两个女子是什么人呢?她们打扮得妖艳诱人,去蛊惑那年少无知的人。她们败坏别人的家业,不知有多少;荒废他人的事业,不知有多少;离间他人的夫妻关系,不知有多少。这些罪都该处以死刑。现在她们摄取别人的精气,我摄取她们的精气;她们使别人生病,我使她们生病;她们害别人的命,我害她们的命,这都是请君入瓮的做法,顺应了天道。法师为什么要去庇护她们?况且,法师要抓捕我来惩处,只是认为人命至关重要。人所以是人,是因为有人的心肠。这些妓女机诈乖巧得很,百般变化,是人们所说的人面兽心的家伙。既然已是兽心,就以野兽来对待她们,野兽杀死野兽,是很平常的道理。在深山旷野之间,相互捕食的野兽,像恒河的沙子那么多,你能请雷部神一个一个地都加以捕杀吗?道士听后,就不再管这事了。人们议论说,道士没有本领制服狐狸,就编造出这些话来。但是,狐狸的一番话,却深刻明白。

    狐友惩妓

  程鱼门言,朱某昵淮上一妓,金尽被斥出,一日有西商过访妓,仆舆奢丽,挥金如土,妓兢兢恐其去,尽谢他客,曲意效媚,日赠金帛珠翠,不可缕数。居两月余,云暂出赴扬州,遂不返,访问亦无知者。赀货既饶,拟去北里为良家,检点箧笥所赠,已一物不存,朱某所赠,亦不存。惟留二百余金,恰足两月余酒食费。一家迷离惝恍,如梦乍回。或曰:闻朱某有狐友,其殆代为报复云。

    程鱼门说:朱某钟爱淮河边上的一个妓女,钱花光时,就被妓女赶了出来。有一天,有位西北商人去拜访这妓女,商人的仆从车马十分奢华美丽,商人又挥金如土。妓女心里很紧张,只怕商人离开,就谢绝了其他客人,殷勤地讨好商人。商人每天赠送她金银绸缎、珍珠翡翠,多得数也数不清。商人住了两个多月,说是暂时去一趟扬州,就一去不返了。妓女托人去访查,都说不知道商人的去向。妓女积蓄的财物很丰富,就想离开妓院,做个良家妇女。她检点自己的箱笼,商人所送的财物不翼而飞,连朱某所送的东西也不见了,只剩下二百多两银子,刚好够两个多月的酒食费用。妓女全家人都觉得迷迷糊糊的,好像作梦刚醒过来似的。有人说,听说朱某有一位狐精朋友,大概是代朱某去报复妓女的。

    伪狐女

  鱼门又言,游士某,在广陵纳一妾,颇娴文墨,意甚相得,时于闺中倡和。一日夜归,僮婢已睡,室内暗无灯火,入视阒然,惟案上一札曰:妾本狐女,僻处山林,以夙负应偿,从君半载,今业缘已尽,不敢淹留,本拟盙住待君,以展永别之意,恐两相凄恋,弥难为怀,是以茹痛竟行,不敢再面,临风回首,百结柔肠,或以此一念,三生石上,再种后缘,亦未可知耳。诸惟自爱,勿以一女子之故,至损清神。则妾虽去,而心稍慰矣。某得书悲感,以示朋旧,咸相瞦叹。以典籍尝有此事,勿致疑也。后月余,妾与所欢北上,舟行被盗,鸣官待捕,稽留淮上者数月,其事乃露。盖其母重鬻于人,伪以狐女自脱也。周书昌曰:是真狐女,何伪之云。吾恐志异诸书所载,始遇仙姬,久而舍去者,其中或不无此类也乎?

    程鱼门又说:有一个游学的书生,在扬州纳了一个妾。她工于文墨,两人情投意合,经常在闺房中你唱我和。一天夜里士人回家,仆人侍女已经熟睡,房间里没有灯光,静悄悄的。桌案上有一封信,信中说:我原本是狐女,住在偏僻的山林,因为前生欠债应还,所以跟随您半年。现在缘份已尽,不敢久留。本来准备等您回来,以诉永别情怀。又怕悲哀留恋,难以割舍,只好忍痛先走,不敢再见到您。迎着晚风,回头眺望,柔肠百转。或许因有这一心念,三生石上再结来世良缘。您要自爱,不要因为一个女子以至伤神。这样妾虽离去,心里稍微能得到安慰。士人拿着信悲伤感叹,给朋友故旧们看,大家都相对叹息。因为书中曾记过这种事情,也都不怀疑。一个多月后,那个妾和她的相好北上,船在半路被盗。她报告官府等待捕捉盗贼,因此留在淮上好几个月,事情就败露了。原来她母亲把她重金卖给别人,她便假冒狐女脱身。周书昌说:这是真正的狐女,怎么说是假的呢?那些志怪小说所载,开始遇到的仙女,不久就分手的,其中可能也有这类女子吧。

    死人头蠕动

  余在翰林日,侍读索公尔逊,同斋戒于待诏厅--厅旧有何义门书衡山旧署一匾,又联句一对,今联句尚存,扁则久亡矣。索公言前征霍集占时,奉参赞大臣檄调,中途逢大雪,车仗不能至,仅一行帐随,姑支以憩,苦无枕,觅得三四死人首,主仆枕之,夜中并蠕蠕掀动,叱之乃止。余谓此非有鬼,亦非因叱而止也。当断首时,生气未尽,为严寒所束,郁伏于中,得人气温蒸,冻解而气得外发,故能自动。已动则气散,故不再动矣。凡物生性未尽者,以火炙之皆动,是其理也。索公曰:从古战场,不闻逢鬼,吾心恶之,谓吾命衰也。今日乃释此疑。

    我在翰林院供职的时候,有一天和侍读索尔逊公同值班于待诏厅(这所厅堂上原有何义门书写的衡山旧署匾额,左右有联句一对,现在联句尚存,而匾额久已不见了。)索公说:他曾参加征讨霍集占的战役,奉参赞大臣的命令随部调动。中途遇上大雪,道路艰难,车仗等物资不能及时接济,一行人仅带着帐篷走,没有其它物资。到了晚上,支起帐篷歇息,没有枕头,难以歇息,他们主仆等人就找到几个死人头,枕着睡,权当枕头。不料到了半夜,那几个死人头蠕动起来,他对着这些头大声喝斥,才止住不动,至今想起还觉心惊。我告诉他说,这并非可证明有鬼,死人头也非经喝斥而停止不动。这些人被斩首时,生气还没有完全消尽,残余的生死被严寒凝固,郁结在死人头中;由于人的体温,冰冻消解而生气外发,所以能动;而一动之后,生气消散,所以又不再动了。凡是生气未尽的动物躯体,你用火烤它,都会有颤动,就是这个道理。索公说:自古不曾听说战场上会遇到鬼,遇到此事,本来心里非常嫌恶不安,以为自己的生命快要完结了,听君此言,才消释了疑团。

    周二姐

  崔庄多枣,动辄成林。俗谓之枣行。余小时闻有妇女数人,出挑菜过树下,有小儿坐树杪,摘红熟者掷地下,众竞拾取,小儿急呼曰:吾自喜周二姐娇媚,摘此与食,尔辈黑鬼,何得夺也。众怒詈。二姐恶其轻薄,亦怒詈,拾块击之。小儿跃过别枝,如飞鸟穿林去,忽悟村中无此小儿,必妖魔也。姚安公曰:赖周二姐一詈一击,否则必为所媚矣。凡妖魅媚人,皆自招致,苏东坡范增论曰:物必先腐也,而后虫生之。

    崔庄枣树多,到处枣树成林!、,当地人习惯称它为枣行(音户郎切)。我小的时候听说有几名妇女,出去挑菜,路过枣树下,有一个小孩儿坐在树梢上,摘了长熟变红的枣扔到地下。这几个人争着拣拾,小孩急忙叫喊道:我喜欢周二姐娇艳妩媚,摘这些枣给她吃,你们这些黑家伙,为什么也来抢呢?众人气愤地骂他。周二姐厌恶他的轻薄,也气愤地骂,并拣起石头打他。小孩儿跳到别的树枝上,就像飞鸟一样穿过树林跑了。她们这才想起村子里没有这个小孩,肯定是妖魔。姚安公说:亏得周二姐一骂一打,否则必定被妖魔媚惑了。凡是妖魅媚惑人,都是人自己招引的。苏东坡在《范增论》中说:生物一定首先自身腐烂,然后才会生出虫子来。’”

    鬼为夫求职

  有选人在横街夜饮,步月而归,其寓在珠市口,因从香厂取捷径,一小奴持烛笼行中路,踣而灭。望一家灯未息,往乞火,有妇应门,邀入茗饮。心知为青楼,姑以遣兴,然妇羞涩低眉,意色惨沮,欲出又牵袂固留,试调之,亦宛转相就,适携数金,即以赠之。妇谢不受,但祈曰:如念今宵爱,有长随某住某处,渠久闲居,妻亡子女幼,不免饥寒,君肯携之赴任,则九泉感德矣。选人戏问卿可相随否,泫然曰:妾实非人,即某妻也,为某不能赡子女,故冒耻相求耳。选人悚然而出,回视乃一新冢也。后感其意,竟携此人及子女去。求一长随,至鬼亦荐枕。长随之多财,不知财自何来,其蠹官而病民可知矣。

    有个候选官员晚上到横街饮酒,酒后趁月色步行回去。他住在珠市口,就从香厂那一头取捷径行走。有个小僮仆拿着灯笼带路,走到半路,小僮仆跌了一跤,灯笼弄灭了。远看有一户人家还没有熄灯,就过去借火。有个妇人开门出来,还请官员进去喝茶。官员心想,这是妓女,就随便玩玩好了。不过,那妇人神情羞涩,低着头,神色像是沮丧无奈的样子。官员想离开时,妇人又拉着他的衣袖,一定要他留下。官员就和她调情,那妇人也很温柔地顺从了。官员身边刚好带了几两银子,就拿出来送给她。妇人推辞,不肯接受,只是请求地说:如果您还想到今夜的恩爱,有一件事请您帮助。有个会做官员仆役的人,住在某个地方,失业很久了。老婆死了,孩子年幼,生活很困难。假使您能雇用这个仆人,带他去上任,那么他的亡妻也会感谢您的恩德的。候选官员开玩笑地说:你能不能跟我去呢?妇人流出眼泪来,说:我不是别人,就是那个仆人的妻子。因为他不能赡养子女,所以我不顾羞耻来求您了。候选官员吓了一惊,赶快离开这房子,回头看时,却是一座新坟。后来,候选官员为妇人的诚意所感动,就把那个仆人及子女带着赴任去了。为了请求做一个官员的仆人,甚至鬼也会用自动献身的方法,官员仆人可以发大财就可以想见了。财从哪里来?他贪污公家的和搜刮百姓的情况,也是可以想见的了。

    蛟龙野合

  牛犊马驹,或生麟角,蛟龙之所合,非真麟也。妇女露寝为所合者亦有之。惟外舅马氏家一佃户,年近六旬,独行遇雨,雷电晦冥,有龙爪按其笠,以为当受天诛,悸而踣,觉龙碎裂其瞯,以为褫衣而后施刑也。不意龙捩转其背,据地淫之,稍转侧缩避,辄怒吼磨牙其顶,惧为吞噬,伏不敢动,移一二刻,始霹雳一声去。呻吟塍上,腥涎满身,幸其子持蓑来迎,乃负以返。初尚讳匿,既而创甚,求医药,始道其实。耘苗之候,馌妇众矣,乃狎一男子;牧竖亦众矣,乃狎一衰翁,此亦不可以理解者。

    牛犊和马驹,有的长出麟角,是蛟龙和母畜结合的产物,并不是真的麒麟。妇女露天睡觉,也有被蛟龙所奸污的。舅父马先生家里有个一佃户,快六十岁了。一次他独自走路遇到下雨,雷电交加,有只龙爪按住他。他以为自己要受到上天的诛杀,吓得跌倒在地。龙撕扯开他的裤子,他以为是剥去衣服后再施加刑罚。没想到龙把他的身体反转过来,按在地上鸡奸。稍稍转身闪避,龙就大声吼叫,在他的头上磨牙。他怕龙吞吃他,就趴着不敢动。过了一两刻,龙才霹雳一声飞走了。老农在田埂上痛苦地呻吟,腥臭的龙涎沾满全身。幸好他儿子抱着蓑衣来迎接他,才把他背回家。一开始他还隐瞒,后因创伤严重,求医时才说出实情。当时正是锄草间苗的季节,送饭的妇女很多,龙却去奸淫一个男子;放牧的童子也很多#龙却去奸淫一个老头子。这也是不能用常理解释得了的。

    瓮怪

  王方湖言,蒙阴刘生,尝宿其中表家,偶言家有怪物,出没不恒,亦不知其潜何所,但暗中遇之,辄触人倒,觉其身坚如铁石。刘故喜猎,恒以鸟铳随,曰:若然,当携此自防也。书斋凡三楹,就其东室寝,方对灯独坐,见西室一物向门立,五官四体一一似人,而目去眉约二寸,口去鼻仅分许,部位乃无一似人,刘生举铳拟之,即却避,俄手掩一扉,出半面外窥,作欲出不出状。才一举铳,则又藏。似惧出而人袭其后者。刘生亦惧怪袭其后,不敢先出也,如是数回,忽露全面,向刘生摇手吐舌,忽发铳一击,则铅丸中扉上,怪已冲烟去矣。盖诱人发铳,使一发不中,不及再发,即乘机遁也。两敌相持,先动者败,此之谓乎?使忍而不发,迟至天晓,此怪既不能透壁穿窗,势必由户出,则必中铳,不出则不能不现形矣。然自此知其畏铳,后伏铳窗棂,伺出击之,皍然仆地,如檐瓦堕裂声,视之乃破瓮一片,儿童就近沿无瞱处,戏笔画作人面,笔墨拙涩,随意涂抹其状,一如刘生所见云。

    王方湖说:蒙阴人刘生,曾有一段时间住在他的一位表亲家。偶听他家人说,家中有怪物,出没无常,也不知潜居在何处。人在黑暗中碰到这个怪物,常被碰倒,只觉其身坚硬,如铁如石。刘生本来喜欢打猎,总是随身携带着火枪,听了此话后说:要是这样,就带着这把火枪自卫吧。表亲家的书斋共三间,刘生就在东间住宿。有一天夜晚,刘生正对灯独坐着,忽见西间有一个东西对着门站立。那物有五官四肢,样子像人,只是眼睛离眉毛有二寸多远,嘴巴离鼻子却只有几分,几乎挨到一起,那部位比例又绝不似人。刘生举起火枪向它瞄准,它就退避。过了一会儿,它用手掩着一扇门,露出半个脸向外看,看样子好像打算逃出屋但又不敢冲出。只要刘生举起火枪,它就藏到门后,像是怕冲出时被人袭击其后的样子。刘生也怕怪物袭击其后,也不敢冲出屋,两者就僵持着。怪物欲出不出地好几次,忽然把整个脸都露出,向刘生摇头吐舌地做怪脸,急忙开枪一击,铅弹打在门扇上,那怪物却乘硝烟弥漫之际,冲出去了。它是故意引刘生开枪的,如果一枪不中,因要换枪弹,来不及再射击,它就可以乘机逃遁了。两敌相持的情况下,谁先草率发动,谁就会失败,道理就在这儿;如果当时刘生沉住气,不盲目开枪,这怪物既没有透墙穿窗的本事,就只能从门跑出,相持到天亮,出就必中枪,不出就必现形了。但经过这事之后,刘生倒是知道此怪怕枪了。后来他持枪埋伏在窗格后,等怪物出现,突然射击,那怪物倒地时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,像是房檐上的瓦掉到地上的碎裂声。近前仔细一看,原来是一片破坛子片儿,小孩在掉釉子的地方画了眉眼耳鼻,笔法拙劣,随意涂抹,那形象正如刘生所看到的怪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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